海伦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战栗，却想不起任何有关内容…她此时本能觉得自己必须放弃这些钱财，否则一定会发生难以面对的事情。

赵炎扬起眉毛看着他，印象中，这个小女孩对他的信任度不低，按道理还不至于看到钱就怕成这样——歌莉娅那种毫无信任基础的，害怕自己杀人灭口很正常，可海伦如此开口，他倒是隐约明白了什么。

只是赵炎并没有点头接受：“这钱应该是你父亲用来应急的。看到这把手枪了么？它应该是当前最先进的款式之一了。”

赵炎说着将那金属材质的手枪拿了出来——和用于收藏的手枪不同，这把枪上面没有那些繁杂纹饰或珍宝镶嵌，除却保养的油脂外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反光。海伦根本不懂这些热兵器的造型和结构区别在哪里，但赵炎作为横跨冷热兵器时代的人，只是看一眼便明白它的意义。

这是一把使用定装弹的左轮手枪。

燧发火枪淘汰了前装式的原始火器，依靠燧石带起的火星点燃包裹子弹的火药，以此推动子弹，虽然它方便了不少，可与地球上使用金属壳子弹的现代枪械相比，缺点实在明显。

而这把左轮手枪，在这个时代明显处于所有枪械的最前沿。它的子弹都是使用了黄铜外壳的定装弹，击槌也不再是燧石，而是实心金属…赵炎推开弹巢，确认没有子弹后看了一眼枪管内部，里面的膛线清晰异常，显然这枪几乎没有使用过几次。

威斯特里国迄今为止还有很多陆军使用的是滑膛枪，这是一个制造成本的问题：膛线工艺目前多数只能靠技术娴熟的匠人手工拉割，而机床拉出来的东西残次率太高——谁也不想自己的枪随时炸膛，因此有膛线的枪都是精锐部队使用。

在这样的背景下，使用定装弹、带膛线的左轮手枪，自然是目前制枪业的巅峰产品。

赵炎看重它，是因为它刷新了自己对这个世界枪械工艺的认知。但海伦看他拿着把枪在手里，心里更加紧张，低声道：“既然、既然是他的东西，那也和我没多大关系，不然这样吧…钱你都拿走，如何？”

“我没这个意思。”

赵炎摇头：“我之前是缺钱，但歌莉娅的100磅已经足够我完成接下来的事情了。这些钱本来就是布雷斯家族的遗产，理应归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海伦那紧张的心情才渐渐退去，但她性格终究天真，忍不住问道：“你、你真的不要？”

“钱是好东西，但并不意味着必须无限制追求。”

赵炎抬起目光望着海伦，狭小密室中，两人沉默了片刻。

“那…我花钱雇佣你，让你成为我的管家，好不好？”

海伦脱口而出，随后自己眨眨眼——这个想法是突然蹦出来的，说完了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家族里的管家是谁，又曾经做过什么。

“管家？”

“就是…能保护我，帮助我不被欺负，可以么？”

海伦双手抓着衣角，想到赵炎之前的计划，她又补充道：“我不会耽误你救你的导师，就是、就是那个…有时间顾得上我就好。”

说白了，如果赵炎今天继续拒绝分一部分钱，海伦恐怕会一直提心吊胆下去——他想了想，点点头：“也行，多久？”

“能有多久？”

海伦的反问同样意图明显。

赵炎很干脆：“一个月吧。”

这是他内心对营救导师渡鸦计划的期限，干完这件事，他估计就得换个城市蛰伏了——他和海伦终究是平等对话的关系，“管家”是个托辞，一个月期限也只是个台阶罢了。

海伦也知道赵炎不可能真的当“管家”，但看到他答应，自己才重重呼了口气：“那也好…谢谢你，约翰。”

她指了指旁边的箱子：“你想要多少薪水呢？”

“可以的话，这把枪和子弹给我就好。”

他扣上左轮的弹巢，“咔哒”声十分悦耳，击槌扣发清脆有力。随手拨转轮盘，轴承转动时安静无声，工艺水准可见一斑。

“那个…你应该还需要别的武器和装备吧？约翰管家，这些你拿去用。”

海伦心里觉得那手枪不值钱，于是随手拿起一捆钞票塞给赵炎。后者本来想解释一下，但看她坚定的眼神，还是收了下来。

赵炎数了数，20磅一张的钞票，一捆一共一百张——他现在可谓一下从捉襟见肘的穷人，跃升为中产阶级。不过赵炎数完了钱便随手塞进了口袋里，脸上连个多余的表情都看不到。

海伦心里惊讶，却不敢多问。她和赵炎离开了密室，来到黑暗的餐厅时，玛丽亚几人正在外面的庭院清扫脚印和之前的血迹。想到他们是赵炎的手下，海伦低声道：“那个…这些天我就在这里呆着吧，你要忙什么就去忙，能帮我带点饭就好。”

这显然不是主人对管家该说的话，可赵炎并不意外。他点点头：“好的。对了，这两天没有喝血，你身体感觉还好么？”

听到“血”这个词，海伦舔了舔嘴唇，低下头：“还、还好。”

赵炎没说话，直接拿来枪刃划开手腕，拿来陶碗着。几分钟后将这一碗血递给了海伦。

她饭没少吃，但对血液的渴望却无法遮掩，闻着味道早已忍耐不住，端起来一饮而尽。

喝完血后，海伦呼出口气：“谢谢…”

“应该的。”

赵炎看着她：“上次你晕过去了，现在如果有什么奇怪感受，提前和我说。”

“嗯。”

海伦也怕自己出丑，但这一次她发现除了胃里有一股暖流不断流向四肢外，神志一直保持清醒。

这番折腾后，外面天已经有了微光。作为吸血鬼的海伦知道自己要躲进阴影，她望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庭院，忽然小声感慨：“我是不是真的脑袋出了问题…什么都想不起来，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想不起来就不要去想，忘记一切也不是坏事。”

赵炎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海伦听到他平淡的语气，转过头来：“约翰，你…经历过这种事？”

“没有，我只是记性不好，忘记的事情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