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凌晨，从那处险地脱离后，楼婷估计自己就算找个酒店，估计这一夜都难以入眠。

上报请求救援后，整个任务等于放弃——之后无论选谁处理后续，他们估计都不会再来这个地方。

换句话说，楼婷等人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写一份“事件报告”，提交到第九局的网站上等着结果便是。若是后续接手的探员需要他们配合，到时候自会来电话联系询问。

而今天晚上，他们显然不适合在邱县继续呆着了。

楼婷现在一想起明德大楼就浑身发抖，但回帝都又太远，所以选了个折中方案：“咱们离开这里，但不用回帝都，酒店那些东西都不能要了，程克光恐怕还在盯着咱们…”

“那…要不咱们分头走？我怕他们派人跟踪什么的，高速恐怕都不安全。”

颜霜的话语让楼婷觉得有些奇怪，但她今天的确受到了太多冲击，一时间没有意识到问题在哪儿，又加上颜霜说得确实是正理，便道：“好，前面就是高速了，正好咱们从东西两个方向绕回帝都，你和赵哥去邢台附近方向，我们去德州，大家各自找地方住下，等着局里的消息，这样更保险一些！”

“好的，收到！”

颜霜应了一句，随后便挂了电话。前方森林人开始打转向灯，朝道路右侧转向。颜霜按了两下喇叭表示告别，楼康也按了两声——双方有今天的经历，可以说是共患难，相互之间算是有了默契。不过离开的兄妹俩，并没有发现逐渐减速的陆巡内只有一个人影。

LC76在马路上逐渐减速，颜霜最终将车停在了路边。有张家口的经历，她不相信赵炎会死，但内心的不安却无法消除。赵炎让自己回家等着，可是他若是失踪，第九局的这些人问起来该怎么办？

很多事情还需要她处理。

因此她最终想出了这个“兵分两路”的借口。

现在楼婷被支开，孤独坐在陆巡上的颜霜，却不打算按照约定的计划去邢台。她望了一眼右侧的道路，仔细确认森林人已经走远后，掉头朝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面对数量恐怖的阴兵，颜霜的确会害怕。但她终究是鬼身，并且今夜发生的这些事情，让她意识到自己远不是普通厉鬼那么简单——她可以轻松的干掉饿鬼，而在阴兵大军中，颜霜也可以通过飞行的方式避开那些残暴的军人。

那么自己到底算是什么级别的鬼灵？

她低头看了一眼，虽然此时四周的阴气没有明德大楼里那么浓郁，但在经历过那种状态后，颜霜已经摸到了让自己凝聚身体的门道：她抬起手臂，一盏盏划过视野的路灯下，模糊的影子在有规律的晃动着。

颜霜抿了抿嘴唇，望着车辆稀疏的道路，按照记忆返回了明德大楼所在的位置。

那道天雷实在是太过耀眼，但终究只是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对于大多数睡觉的人来说，被雷声吵醒后唯一的情绪就是茫然。但雷声过后一切寂静，大冬天的也没几个人知道雷具体劈在了什么地方。

为了怕被发现，颜霜将陆巡停在了距离较远的地方。她拧下车钥匙，带上了一个手电，下车后熟练地将身体隐形，继而选择了飞行。

从空中接近明德大楼显然是比较安全的。能够自如操控身体的颜霜在楼顶上方位置悬停着，从这里向下望去，原本喧闹的大楼，此时静得落针可闻。

这情景显然验证了颜霜的猜测，她皱眉在大楼顶部看了一圈，最终发现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坑洞。然而当她飞过去凑近时，蓦然发现从垂直的角度望下去，竟然看不到底…

换句话说，这里十有八九就是天雷击中的地方。

按道理，雷击往往会寻找可传导的物质顺势而下，但颜霜伸手摸了摸坑洞边缘，水泥混凝土因为高温而变成了焦黑色，边缘硬邦邦的，在这寒冷的夜中竟然还有些余温。

她将手电透过孔洞向下照，这才发现此处正是中央楼梯井，从这里，竟然能从顶楼位置直接看到最深处的地下三层地面！

颜霜抬起头，莫名觉得这黑暗的天空有些狰狞——如果没猜错的话，天雷应当是击中了这个大楼的最深处。

为了确认赵炎的位置，她咬牙从楼体边缘向下降落。

越向下，颜霜越觉得有一种奇异的灼热感，就仿佛靠近一个散发着热量的炉子一样。之前因为战斗而呼号不已的阴兵尽数消失，手电的光芒下，地面只剩下无数脚印和打斗之后的痕迹。

墙壁上有被撞开的豁口，也有箭矢钉出的凹坑。单纯由负能量凝聚的产物，竟然能够让武器也拥有如此强大的威力，颜霜望着这一片狼藉，心中却是渐渐安定下来。

她已经能够确认，四周令人不适的灼热应该就是天雷所带来的“阳气”。对于她这种鬼灵而言，阳气自然是一种相斥的能量，不过正因如此，四周的阴兵和鬼灵才会完全消失…

以此推测，赵炎应当是成功了。

然而他的成功，却让颜霜怅然若失。她握着手电上下寻找了一圈，找到了赵炎丢失在那里的雨伞残骸和木片碎片，但没注意到钉在墙上的狗腿刀。

拿着这些东西，颜霜在空荡的烂尾楼内不断呼喊着赵炎的名字，可最终一无所应。

地下三层还有刺鼻的臭氧味道，这对颜霜没有影响。地面焦黑一片，鬼门已经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内凹下去的半球形坑洞。

第九局的“紧急求援”效率再高，也没到半个小时内支援偏远地区的地步。当初约翰将调查组团灭，两位I级探员能够迅速赶来，完全是因为谭平副局长提前打了招呼。而颜霜在这里上下寻找了四十多分钟，烂尾楼的工地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程克光算是另一个知情者，但他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回来？

走出大楼的颜霜感觉心中空荡荡的。赵炎提起过他在另一个世界的事，但按照他当初说的，或许一年之后才能回来——但也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离别，让颜霜莫名伤感。门岗内几位守夜人的尸体已经冰冷，黄极星的头颅被阴兵踢出去老远，尸体倒伏在倒塌的围墙旁边。她知道这些不是自己能管的事情，迈步走向了远处的陆巡，打算找个地方休息。

可是离开大楼足足两三百米后，她忽然停住脚步，随即将手电的光芒照向了一侧——几十米外一处土坡的后方，一个半透明的虚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颜霜皱眉走了过去，右手凝聚出了幽蓝色的火焰，不过靠近之后，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鬼魂，竟然是风水师李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