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仪殿。
“陛下,卢国公和胡国公求见。”李承恩回禀道。
“不见!”
程咬金和秦琼来,一定是为了给梅赢求情,见了面李二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见。
“二位国公坚持不走,如之奈何?”
李承恩虽然是内宫总管,但还没有胆量强令程咬金和秦琼。
尤其是程咬金,号称本朝第一混人,当年在瓦岗寨就立过“混世魔王”的旗号。你个内官敢去命令他,一巴掌呼死你!
“那就让他们等着!”
李二也是没辙,只能这么耗着。
殿外。
程咬金和秦琼就那样站在大太阳底下,一动不动,谁来都不理,谁劝也没有用。
这一站,就站到了天黑。
宫中的规矩,天黑了就要紧闭宫门,非政事堂当值的官员一律不得留宿宫中。
秦琼是个守规矩的人,看李二就在两仪殿不出来了,不由得有点着急:“咬金,咱们这么堵陛下,是不是不太合适啊?这天都快黑了,咱们也得出宫呀!”
“出啥恭?你要出恭就找个茅房自己解决去,我不用!”
“你呀!”
秦琼苦笑了一声,对程咬金的混不吝也无可奈何。
这时,李承恩又来了:“二位国公,这都天黑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呀?再不走,宫门落锁了呀!”
“李公公,你来得正好。麻烦您去跟房玄龄说一声,给我和叔宝调个班,就说我俩在宫中宿卫了。顺便,再给我们俩弄点吃的喝的,再弄个被褥来,我跟叔宝好轮流睡觉。”
……你们这是准备在宫里住下了吗?
娘娘、妃子们甚多,恐有不便啊?
“放屁!”
程咬金豹眼环睁,须发虬张,一把抓住李承恩的衣领:“陛下受了妖邪蛊惑,不辨忠奸、不识贤愚,错把狗屎当成宝。正是需要我们兄弟用心守护的时候,你敢不听?你莫非和那妖邪是一伙的?”
“好我的卢国公哟,您别嚷这么大声行吗?”
李承恩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知道您说的是谁,也知道您是在指桑骂槐,但您这么大嚷大叫的,陛下的脸面往哪里放?
“做错事了,还不让人说了咋的?”程咬金脾气上来了,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喊,“俺老程一辈子都没亏过良心,当初跟随陛下,也是因为看陛下是个明君。今天一看,狗屁!”
又对着秦琼说道:“你为了陛下流了多少血,受了多少伤,就换来这个狗屁的爵位!若是有一天你得罪了某人,说不定都要杀头嘞!这个狗屁的大将军,你还敢继续当下去吗?”
秦琼不爱咋咋呼呼的,只是淡然一笑,就开始摘掉官帽,脱下官服,最后又留恋地看了一眼代表着身份的腰牌,也扯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最后在对着两仪殿的方向,拱了拱手,毅然而去。
“哥哥,你可真是我亲哥啊!”
程咬金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也三下五除二地拿掉自己的行头,追秦琼去了。
“哎哟,我的个老天爷哟!这可如何是好啊?”
两个国公撂挑子了,把李承恩吓得“花容失色”,颠颠地跑去找李二了。
“别喊了!”
李二沉着脸从殿门后出来了:“朕是对他们太宽容了,才会让他们如此嚣张。朕朝中有无数的良臣猛将,还差他们两颗蒜?走了更好!”
李承恩张了张嘴,又很明智地把嘴给闭上了。
陛下正处在狂怒的边缘,谁劝谁死。能降服他的,也就只有皇后娘娘了吧?
…… ……
甘露殿。
李承恩念念不忘的皇后娘娘,也被人堵在屋里了。
襄城忍着身体的不适,跪在甘露殿门前,只是凄凄哀哀的哭,只求长孙能够出面,救梅赢一命。
后宫不干政,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
她又如何肯轻易地打破这个规矩,去质疑李二的决定呢?
更何况,郑双儿已经小产,算是少了一个李二的血脉。于情于理,梅赢这次都不占理啊!
“孩儿不敢求母后无罪释放梅赢,只求以身代之。如果可以,孩儿愿主动削去公主的爵位,青灯古佛,常伴一生!”
长孙大怒:“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皇家血脉,岂是你拿来交换的筹码?你要知道,梅赢调戏宫妃在前,蓄意杀人在后,甚至有谋害郑昭仪、害她小产的嫌疑。每一条罪状,都够判他个斩立决了。你父皇没有直接杀了他,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这些,你都想过吗?”
连一向宽容的长孙都这么说,那这一次梅赢是死定了吗?
如果他死了,我的生活还是要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吗?
我不!
我要去求父皇,我要去恳求他,让他的女儿有个活下去的希望!
“你不用去了,你父皇也不会见你。宋国公的长子萧锐温文尔雅,个性沉稳,跟你很般配。将来萧锐继承了爵位,保你一生安乐足矣。”
长孙倒也不是无情,只是梅赢经过了这么一件事,绝对不会再有飞黄腾达的日子了。李二也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他了。
这么一段姻缘,也该做个了断了。
…… ……
程咬金和秦琼的愤然离职,不仅没给李二带来压力,反而让狂怒的李二愈发狂躁,亲自写了一道旨意,交给值守的房玄龄让立刻颁行。
毕竟,没有三省的审核归档,李二旨意的合法性就要受到质疑,会被人诟病。所以,这个流程必须得走。
房玄龄翻看了一下那个墨迹未干的圣旨,看了看前来的李承恩,不阴不阳地说道:“李公公真是胸怀大志啊!敢蛊惑陛下擅杀朝廷重臣,你想当‘十常侍’吗?”
十常侍者,东汉灵帝时期把持朝政的十个宦官的统称,就是在他们的努力之下,汉朝才耗尽了最后一滴血,清空了血槽。
左仆射的威严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内宫总管能承受的,李承恩的脸刷一下就白了,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是陛下的……”
“放肆!这是矫诏!这是你勾结奸人,意图谗害忠良!你还敢把罪责推到陛下头上,真当本官杀不了你吗?”
为领导背黑锅,是一个好下属最基本的素养。
但再怎么背锅,也得有个限度,也不能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了。
幸亏,李承恩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就把那个圣旨给收了回去:“定然是小的们办事不利,错拿了东西。请房大人见谅,我这就去严查,这就去严查!”
“嗯。”
房玄龄点点头,点拨了李承恩一句:“本官刚才腹痛难忍,接连如厕了好几次,所以,李公公并没有见到本官,是吧?”
“是是是。”李承恩忙不迭地应是,一溜烟地跑了。
这里面的水太深,俺这小胳膊小腿的,把握不住啊!
看李承恩走了,房玄龄急忙写了一封信,喊过自己的老仆:“你立刻拿我的腰牌出宫,找到杜如晦和魏征,把我的信给他们看看,之后立刻销毁。什么话都别说,什么事都别问。明白吗?”
老仆跟着房玄龄许多年了,知道事态严重,只是把信贴身放好,立刻就出宫了。
等到身边再没有一个人的时候,房玄龄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如墨的夜空叹息道:“这天,要下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