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小公子懂得要妈妈，是在6岁他上小学的时候。
放学回家，陆小公子就绷着个脸把书包放在沙发上，然后坐下发呆。
沈清莲觉得不对劲，连忙过去问：“怎么啦，小宝贝？今天在学校不开心？”
陆悦林抬起头，“奶奶，我妈妈在哪里？”
沈清莲呆住了。
要糟糕！小孩子问妈妈神马的，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沈清莲本来就对陆观涛和裴亦萧怎么生的这孩子这种细节还有点糊涂，难道要跟他说他没有妈妈吗？或者他妈妈就是小爸爸？
陆悦林还仰着脖子看着奶奶，等着回答。
幸好裴亦鸣在家，正在书房里，听见了这段问话。他取下眼镜揉了揉山根，走了出来，坐到侄子身边，想了想，先拍了拍小小孩的肩膀，“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陆悦林开始慢慢懂事之后，就表现出了一种沉稳和优雅，遇事从不慌张。他在学校里有几个好朋友，平时聊天时也会讲到家里的事情，总听他们说“我妈妈今天做了什么什么好吃的”、“我妈妈带我去动物园”、“我妈妈……”他就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没有妈妈这个问题。
他家有奶奶、大爸爸、小爸爸、大伯、二伯、姑姑、弟弟，还有苏叔叔、江叔叔、妙妙，但是就是没有妈妈！
陆小朋友在听到了n多次妈妈之后，不淡定了。他也发现，二伯家的小弟弟翔翔刚会说话，不是喊姑姑叫妈妈吗！（艾玛这关系复杂得……）
陆小朋友虽然还是可爱的包子脸，可皱着眉头的样子已经有了一点凝重，“二伯，裴晏翔叫姑姑妈妈，我学校里也有好多同学都有妈妈，但是为什么我和苏妙没有妈妈，却有两个爸爸呢？”
这孩子的心智确实比较早熟。比他大两岁的苏妙还是个没心没肺特闹腾的小姑娘，可这个陆小公子已经有点小大人样了。早先他去上学的时候，两个奶奶就特意强调过让他不要说家里的事，他心里还有计较呢。
要解释他的出生很简单，可是这种教育照理来说还是应该由孩子的父亲来进行比较好。裴亦鸣也犯了难，只道：“林林，有两个爸爸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陆悦林想起每次去看爸爸，小爸爸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大爸爸教给他好多知识，带他玩儿，就觉得很幸福，“我知道两个爸爸都很爱我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别人家都是爸爸妈妈，难道我们家和别人家不一样吗？”
裴亦鸣笑一笑，“这就是一个问题了。其实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非得和别人一样，只要你觉得好就行。世界上有一些约定俗成的事，可凡事总会有例外。但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只要自己适应、自己舒服就没问题，不用管别人怎样。”对一个六岁的小小孩说这个他真的听得懂吗？
陆悦林确实似懂非懂，但有一点他抓住了，就是没有妈妈他也没什么不适应的。他点了点头，“哦。”下次去看爸爸的时候再问吧……
当晚，裴亦鸣给陆观涛他们打了电话，把陆悦林开始问妈妈的事情说了一遍。挂了电话，他也有点想远在国外的妻儿了。
得到消息的陆观涛夫夫俩很郁闷。裴亦萧连饭都不想做了，坐在厨房的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摘着豆角，把筋丢到了碗里，把豆子丢到了垃圾桶。陆观涛看不过去，把他拉起来，“走，到外面吃。”
两人也没什么胃口，随意在外面找了个餐馆扒了两口饭。
“周末回家一趟。”陆观涛做了决定。
这个月陆悦林是住在裴家，周六一大早，陆小朋友就跟着二伯起来跑步锻炼身体，回家的时候看到两个爸爸居然和爷爷奶奶坐在饭厅里吃早餐，高兴得跑了过去，“爸爸！”
陆观涛转头笑眯眯看着他，“哎。”
裴亦萧一见孩子，什么忧愁都忘了，放下碗就把孩子搂过来，“小爸爸看看，嗯，林林又长高了！跑步去了？看你满头汗，小爸爸帮你洗澡吧？”
陆悦林点点头，拉着他小爸爸的手上楼去了。
裴亦鸣也去楼下的浴室冲了一下才出来。
“怎么回来了？”裴卫国问陆观涛，“京里有事？”
“不是，”陆观涛摇摇头，“前几天听亦鸣说，林林问妈妈在哪儿……我们回来看看他。”
裴卫国大致也听到了这事儿，“哦……”
沈清莲给裴卫国的田鸡粥里拨了点咸菜丝，“那天他问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亦鸣劝了他几句。他小孩子家家的，可能是上学时候听到别的小朋友说妈妈了，才会问的吧。唉，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哟。”边说边瞟了眼陆观涛。
裴亦鸣：“我觉得这事情还是你和萧萧去处理比较好，所以我也没跟他说什么。”
陆观涛道：“没事儿，一会儿我们和他谈谈。”
陆悦林被他小爸爸洗得香喷喷的，拉着手下楼来，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连帽衫，衣服前面印着个小熊，下面穿的是深蓝色的小牛仔裤，怎么看怎么乖。陆观涛满眼都是宠溺，拉他坐在自己身边看他喝牛奶吃鸡蛋。
吃完早餐，两夫夫就带着小朋友找了一个清静的公园去逛。
裴亦萧牵着林林的手走在一起，陆观涛跟在旁边。良久，陆观涛先开口了。
“林林，听二伯说，你前几天问起妈妈了，是吗？”
陆悦林很精灵，今天看到爸爸回来，就知道肯定是要说这件事，心里已经期盼好久了，他眨巴着眼睛去看大爸爸，“嗯！”
陆观涛停下脚步，蹲在儿子面前，问道：“林林是想要一个妈妈吗？”
裴亦萧心里咯噔一下，也蹲了下来。
陆悦林有点迷茫，“不是的，大爸爸，我只是觉得奇怪。我的同学都是爸爸妈妈，就是我和妙妙是两个爸爸。”
陆观涛松口气，明白儿子的心理就好。原来不是要妈妈，是有疑问而已。他笑起来，“林林，你知道吗，其实小爸爸就是你妈妈。”
“啊？”陆悦林睁大了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你胡说什么呢？”裴亦萧急了。
陆观涛没忙着回应，只是安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把陆悦林抱起来，三个人继续往前走。“林林，今天大爸爸就告诉你，小朋友是怎么出生的。”
听到这话，裴亦萧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陆观涛腾出一只手去揉了揉他的头发。夫夫生活十二年，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陆观涛还是愿意宠着裴亦萧。像这种难题，肯定是他出面来解释。
“林林，每一个小朋友，都是由一个卵子和一个精子结合在一起变成受精卵，然后在妈妈的肚子里长到十个月才出来的。但是首先，小朋友的爸爸妈妈要相爱，要结婚，才能生孩子。但是你和他们不同的地方是，相爱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两个爸爸。大爸爸很爱小爸爸，小爸爸也很爱大爸爸。我们是两个男人，原本不可能生出孩子，可有一种新技术，把小爸爸的干细胞转化成了卵子，然后和大爸爸的精子结合成受精卵，又请了一个代孕妈妈，在肚子里把你养到十个月，你才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陆悦林很惊奇地听着这个故事，这是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第一次深层次接触，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爸爸。
陆观涛笑道：“现在你知道了吗？为什么别人是爸爸妈妈，而你是两个爸爸。如果一定要问谁是你妈妈的话，你可以把小爸爸当成妈妈。”
裴亦萧暗自戳了一下陆观涛的背。为啥你不是妈妈，哼！他又很紧张地关注着儿子的反应。
“原来是这样！”陆悦林恍然大悟，“那就是说，我和别人不一样吗？”
陆观涛：“不，你和大家没什么不同。你看，你也能走路说话上学，你现在也识了好多字，背了好多诗，对不对？你还比他们聪明呢！而且爸爸对你的爱和别人的爸爸妈妈也是一样的，甚至我们更爱你！”
陆悦林点头，“我明白啦！那以后我们班的同学说他们妈妈的时候，我也会和他们一起说，不过我指的是小爸爸！”
裴亦萧逶谀嵌啊阋部梢灾傅氖谴蟀职帧！
陆悦林又有问题，“那妙妙和我是一样的情况吗？她的妈妈是江叔叔还是苏叔叔？”
陆观涛很从容地说：“江叔叔。”
“哦。”
裴亦萧以前一直以为是苏迅提供的干细胞，原来竟然是江成英？他还在旁边感慨着，忽听陆悦林喊他，“要妈妈抱。”
裴亦萧想黑脸，终是不忍给儿子看脸色，从憋笑的陆观涛手中把陆悦林接了过来，“林林，还是叫小爸爸。”
“哦……”陆悦林有点迟疑，用手搂着裴亦萧的脖子，小小声说：“可是我想喊一声妈妈。”然后期盼地用大大的桃花眼看着裴亦萧。
裴亦萧的心软得化成了水，“……那没人的时候才可以。”
陆悦林高兴了，笑嘻嘻地和他脸贴脸，“嗯。妈妈！”
裴亦萧一下子甜得飘飘然。……妈妈就妈妈吧，儿子好乖好乖啊……
陆观涛情不自禁抱着一大一小，在两人的脸上各烙了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