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古没有去采矿区,但坐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找人给吴、张、李三位队长带了个口信,说自己临时有点事得耽误两天,工作上的安排外侄点灯笼……照旧。
然后在店里亲自动手做了顿丰盛的饭菜。
但饭刚刚摆上桌,卢队长就来了。
黄古开着玩笑道:“哥哎,你可真准时呵。”
“哼!我可不是来蹭酒的。我先问你,你们和文区长是咋回事,他刚才把我喊过去就劈头盖脸一顿好骂……”
“哥,这可不能怪我们,他自己非要跟着来看小玲,得知小玲不愿意去上班,说话言语就有些过分,而我妹妹的脾气你也是晓得的,她岂能容文区长威胁。所以,不但小玲不会去上班,就是我这个矿长不干也罢。不过哥你放心,不管我们和矿里怎么样,你始终是我的亲哥,这点我可不敢忘啰。”
黄古让卢队长坐下来,然后点烟倒茶伺候着,顺便说道。
“唉!……”
卢队长听了长叹一口,坐下来点着烟沉默半晌。
“我也晓得文区长这个人有点……,怎么说呢、这个事情是办得不咋地。但如果能不搞僵当然是最好,起码你的公职还能保住,现在这么一来,却不知今后怎么办了。”
“还怎么办,凉拌。我是真无所谓,何况我们打算年前也回老家一趟,以后还来不来都不知道呢?”
卢队长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你们也要回去,就不打算再来了吗?”
“是啊,不然怎么办,看样子文区长对我们再也没有好脸色了,我们兄妹何必在这儿受气呢?”
“嗐,随便你!我才懒得管你回不回去,反正我回调的事情已经出文了,下个月就走,也好!免得整天看到你折腾,还落得眼不见心不烦。只是想起当年你们俩刚来这儿的时候,那个惨……啧啧!”
黄古听了,替卢队长感到高兴的时候,也想起刚到金河看到卢队长的情景。
可以说没有卢队长的照顾,他们虽然不会饿死,但是肯定没有这么舒服,而且还在生活区混得人模狗样。
而卢队长当时才三十多,现在都四十多了。
他一直在这儿连续不断的呆了七八年,每年除了不到一个星期的假,天天都守在这个风沙不断的生活区。
被风沙和岁月的摧残,人都要比城里的同龄人苍老许多。
好比自己也一样,如果对别人说二十五六肯定有人信,但实际上呢,二十一还不到。
当然除了马心玲……
如今卢队长能回去,真心替他高兴。
“下个月就走啊,到时候我得找哥好好喝一顿才行。”
“喝,肯定喝!你兄妹俩以后有到了路阳就来找我,走的时候把地址写给你。”
“要得,哥。”
“还不把酒拿来?”
卢队长突然之间来了兴趣,朝黄古喝道。
黄古也哈哈笑着喊春花:
“快!春花姐拿酒。再去买两瓶好的,我们今天都陪卢哥好好喝一顿。”
“对,好好喝一顿!”
一顿中午饭,两个男人和三个女的吃得热火朝天。
马心玲没喝酒,吃得也快,和卢队长招呼一声就遛到后屋去了。
留下他们四个人继续划拳喝酒。
但没想到胡秀竟然是划拳的高手,春花虽然不划拳,但石头剪刀布更厉害,卢队长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所以没几下子,黄古就被灌得晕晕乎乎的。
摇摇晃晃的喊着你们三个继续喝,我去吐会儿。
然后滚出店,回到后屋囫囵一翻就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拉起了呼噜。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六点过,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
黄古醒来看到马心玲就坐在门外的椅子上,起床猛喝一大口凉开水,然后出门蹲在她旁边说道:
“我们不去八爷哪儿,那个疯子卓文君等会儿肯定会找来。到时候你得当心点。”
“我晓得。”
“嗯……”
黄古点点头,恨恨不已的拍了自己一巴掌,说道:“只恨我是个没用的,不然的话我们合伙就能把他给抓住了。”
马心玲无声的笑了下,突然她琼鼻一皱。
伸手摸向黄古的脑壳一下,像在摸一只小狗,揪住一搓短发在手指间捻一捻,眉头也皱起,说道:“你该洗头了。”
“呃……”
黄古话头哽住,讪讪的说:“不急,等会儿。”
“不行!”马心玲推了他一下,说道:“马上去,都有味了。”
“这,好吧。”
无奈的起身朝店里走去。
“……”
马心玲俨然一笑。
然后又躺回椅子上,望着黑漆漆的夜空那一颗亮点。
慢慢的收回笑容站起来,继续凝望着。
随即脸色一变,朝屋里喊道:
“杨姐姐,等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发生了什么,你都别管,也别把脸上蹭着了啊!”
说完‘嗖’的一下,矫健的身子倏地弹上棚屋顶。
棚屋顶是用破席子、油毛毡、烂玻纤瓦,以及稀泥做的,而且因为这里的雨水特别少,一年到头或许会下一两场小雨毛子,所以也没有做多少坡度。
不像十几公里外的镇上,一年还有几场滴屋檐水的雨。
马心玲体重虽然也上了百斤,但身姿却轻如飞燕,跃上屋顶之后表层的遮盖物都没有凹陷一点,室内当然就不会掉灰尘。
她看着屋后面离围墙很近的空地上那个灰色的人影,喝道:“你来干什么?”
卓文君嘿嘿一笑:
“八爷熬的酒都冷了,却不见人,说不得我只有辛苦一趟了,要不干脆你们俩口子都去?”
“狗嘴胡说!”马心玲呸道。“有本事你就别跑!”
“我今天没打算跑啊,请不动小朋友,岂不是很没面子?”
卓文君站在满是砂砾的地上,远处探照灯和一些零散灯光的辉映下,身上那灰袍和乱发被夜风吹拂,就像一只夜枭在不断扇动着光怪陆离的翅膀。
“哦?!你打算用强啰?”
马心玲玄目微微一缩,突然喝道:“你且先别跑……”
音落身动,白色的身影闪电般向卓文君飞射而去。
“哈哈,我当然……不会跑,想……了两天……觉得还是……可以和你接触……一下……试试。”
卓文君的灰色身影弹起来,朝围墙跃去,身影飘过的轨迹中留下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却恰好被寻迹追来的马心玲听个明白完整。
同时他今天好像根本没打算躲避巡逻的武警,直接就落在墙头上,立在乱糟糟的玻璃渣子上纹丝不动。
而马心玲在他落上墙头的时候,刚好踏在卓文君之前站立的地方,腾起一团砂砾和尘雾,见他停下来,便状双脚轻点,身形再度像利箭一样冲向墙头展开了双臂的卓文君。
眼看马心玲的身子接近自己身前三丈之内的时候,卓文君才将双手往中间一合。
合手的时候,裹在身上的灰袍刹那间猎猎作响,一股旋风突然出现,并缠绕着他的全身,卷起墙头上的碎玻璃和断砖头、泥块沙尘,凝聚成一股箩筐粗、夹带着无数杂物、犹如巨浪潮头的风锤砸向身在半空的马心玲。
马心玲已有准备,一手佛指向前,另一手随后拈出一个响指,‘啪’的一个清脆声响起,胸前仿佛凭空多出一根无形的、整体发出寒光的长矛,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如寒光飞芒刺向墙上的灰影。
而冲她刮过来的那一股强劲的风锤,刚到身前半丈之距时就被风矛劈成两扇,从左右身边各自掠过。
虽然相距几十几米远,半边风锤却仍然把屋顶撕裂一角,噼里啪啦的遮盖物轰然掀开,一些杂乱落进屋子,尘烟滚滚而起。
而这时马心玲的无形风矛已刺到卓文君的胸前,并且再次变化成五朵更小的矛头。
卓文君躲闪倒退不及,五点毛尖锋利的前锋撕开他身上的灰袍,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渗出了五处微弱的血点。
“呔……!”
赶紧脚底下一弹,身形拔高时反手弹出一指,破空之声不亚于马心玲。
卓文君弹这一指是朝墙头发的,他知道马心玲必然会在自己的刚才的落脚点落下,所以指响声过,‘嘭’的一声,墙头就开始垮塌。
同时他的身子倒着朝墙外飘去,半空中迅速编织出风盾滞留的墙体外侧。
马心玲前冲的身子力道已尽,正向着开始垮塌的墙头落下,眼看自己的落脚之处也会陷下去,而继续前冲却有风盾挡住去路。
只得凌空后翻,落在了墙内。
刚一沾地,就连续几脚踹向垮塌下来的墙体,十来块土砖顿时像出膛的炮弹一样,呼啸着射向墙外。
不过她知道没有多大的作用,只不过破盾是没问题的。
果然,在墙体中段巨大缺口之间,一阵‘嘭嘭’巨响,飞速的土砖像撞上一堵无形的壁垒瞬间炸开,灰尘烟雾四处飞溅,响声传遍四野。
而墙体也因为冲击波的震动,干脆全线垮塌,留出一道七八米宽的缺口。
马心玲和卓文君相距十几丈,一里一外静静的对面而站……
……
巡逻的武警还在西南角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前方的动静。
警觉中飞速朝东边跑来,同时拿起步话机通知了门岗待勤的一班战士。
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那几声响动,绝对是炸药发出的,而位置就在围墙边,不用说,肯定是人为,只是不知道什么人敢这样胆大包天。
巡逻小队六个战士的奔跑途中,又听到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顿时心中一惊,干脆迅速的冲锋起来。
冲到十几米远的时候,几个战士就看见前方站着一个灰色的人影,在缺口里的烟雾中还有一个白色的,两个人对峙着。
半空中还有很多灰尘烟雾没有散去,在朝这边射过来的探照灯光柱中的照映下,仿佛在拍战争电影一般。
“站住不准动,蹲下抱头!”
小组长朝那一灰一白两个人厉声喝道,同时‘咔嚓’响声不断,战士们端枪上膛,分别瞄准里外两人。
“蹲下抱头!”
“蹲下!”
“再不蹲下,就开枪了!”
灰影卓文君朝相距几丈之外的战士们瞟了一眼,回头对马心玲桀桀一笑,说道:
“你干嘛突然把脸蒙着了,难道还怕他们?噢……我明白了,是想保护你的相好!”
“不过我觉得你没必要再呆在这儿了,带你的男人去……不更好吗,在哪儿优哉游哉的,世人谁也管不着,像神仙一样……”
“少废话,留下来吧!”
马心玲突然暴喝一声,倏地弹起闪电般朝卓文君飞去,起飞同时刮起了一阵风沙,伴着她像一头猛兽咆哮着扑向缺口外的卓文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