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女官带着几名宫女,慢条斯理的走在殿前广场上,忽然冬日的风挟带着碎雪,在殿前广场上刮了起来,姚女官被刮得眼睛难受,只得抽出放在纯白手笼里的手,把斗篷的帽子往前拉了下好遮蔽风雪。
“姚大人可来了,女皇陛下正等着您。”就见前头匆匆走来两个小太监,看到姚女官一行时,还很明显的松了口气。
“女皇找我有何事吗?”之前下朝后,女皇并未说什么,怎么她出宫后,才突然召她回来?
“还能是啥事,还不是为了福云郡主的事嘛!”适才招呼她的小太监道。
“听说福云郡主相中了东齐九皇子的儿子,闹着非君不嫁?”
“可不就是。”小太监悄悄跟她交底,“听说这无双公子是韩驸马的表侄儿呢!一到咱们北晋,就送了拜帖要求见韩驸马。”
姚女官颌首,这她也知道的,不过韩驸马自个儿都还不清楚自己打那儿来的,这位无双公子到底从何确认,他就是九皇子的表兄弟的?
她看一眼小太监,心知问也问不出什么来,索性就不问了。
“陛下的意思是……”
“到底是亲外孙女儿,福云郡主的终身大事,陛下怎会没放在心上,自然是要关切的。”
也就是说,要召无双公子进宫了?姚女官大概明白女皇急召她进宫是为什么了,外传无双公子连续两次遇袭,第二次时,动静大了些,福云郡主做主把他接回家调养,陛下召自己进宫,想来是想派自己替她去看看这位无双公子吧!
小太监们引路,走的是他们才晓得的通道,果然要比平常快许多,不过来到御书房外,她还是略等了下,无他,里头有人。
等到里头的人出来,姚女官才知,原来是真阳公主夫妻。
她悄悄的打量了下韩驸马,虽然之前曾昏迷不醒好一段时间,但现在看起来,气色红润得很,完全不像前不久曾濒临死亡边缘的病人。
看来蓝海的医术着实了得,只是母亲在他的诊疗下,并未见起色,是母亲的病太过沉重,还是他不曾尽全力?
“姚女官?”小太监见姚女官看着真阳公主夫妻发呆,自个儿叫她半天都没动静,不由急了上前扯她一把。
姚女官回过神,道,“陛下召我进去?”
“是。快进去吧!”
而已走远的真阳公主,这会儿却朝丈夫开炮,“本宫倒不知,驸马的魅力这么强大,竟能让母皇得用的女官都看住了。”
“吃什么飞醋,是她看我傻了,不是我看她傻了,是吧?所以问题在她,不在我。”
“哼!”
韩驸马若有所思道,“之前姚女官不是请蓝神医去给她母亲看诊?”
“是啊!”真阳公主道,“她娘是个苦命的。”原本好好的一个家,被小叔子毁了不说,自己还被小叔子强纳为禁脔,“她也是个狠人,竟然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毁容啊!
真阳公主光想就觉得痛,那得多大的勇气,才能狠得下手。
“我想,姚女官方才看着我,大概是在想,我的病能有起色,为何她母亲却不能。”
真阳公主愣愣的看着丈夫,“她是在怀疑蓝海的医术?”
“不知道,不过我能好,是因为有贤妻孝子相伴,而且我是遭人所害,原本身体可是很健康的,解了毒,自然就好了,可她母亲不然。”
身心皆受创,丈夫儿子都含冤而亡,她和女儿皆落入小叔子之手,她若死了,女儿怎么办?好不容易熬到沉冤大白,她也快油尽灯枯了。
蓝海就算是神仙下凡,也难救无命之人。
真阳公主对姚女官的父亲印象不是很深,只知是个很爽朗大气,打架手很黑的家伙。
“走吧!”拉着丈夫离开皇宫,“方才母皇问你的事,你想好没?”
“这有什么好想的?我的家在这里,我的家人都在这里,东齐那里,已经没有值得我惦记的人。”
真阳公主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娘呢?还有你外祖家……”
“我娘,有机会我倒是想带你去给她扫墓,跟她说,她有个好媳妇,救了她儿子,还给她生了孙子……”
真阳公主脸微红,“呿!”老夫老妻了,都,“我是说,你那未婚妻……”真阳公主直接把她那公爹给抹了去,纵着继妻残害前人子,这爹真不是个好东西,不值得惦记,但那位未婚妻呢?
“她?你不也知道了,她现在可是东齐九皇子的侧妃,九皇子有意问鼎大位,若是成功,她就是皇上的嫔妃,你觉得她还会记得我吗?”
他没有说的是,当年她其实也在其中掺和了吧?不然他那两个弟弟怎会丝毫不念旧情的对自己下手。
韩驸马嘴角微抽,她后来没有嫁给他们任何一个,却入了九皇子府,成为九皇子后院中的一员,可见他们两都被她骗了。
那两个蠢货。
就不知现在是请封谁为世子,没有他挡在前头了,也不知他爹有没有看清楚,继室生的两个儿子,一个是草包,一个是怂包?
就他们两那个样儿,谁能担得起平城公这个爵位?
真阳公主夫妻离开后不久,姚女官也出宫了,她直奔真月公主府,真月公主知她奉女皇之命前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陪她去客房的路上,不时的试探着,想从她那里套话。
“公主,陛下只是让本官来看看无双公子,福云郡主毕竟是陛下珍宠的外孙女,知她要远嫁,颇不放心,又知无双公子在养伤,特令本官来探望。”
“就怕郡主年纪轻不晓事,被人欺瞒而不知,此去山高水远的,若有什么不妥,咱们可是鞭长莫及!”
“本宫明白,请姚女官回宫后,代本宫向陛下致谢。”
“一定,一定。”姚女官顿了顿又提醒她,“公主,下官方才奉召进宫,见到了真阳公主及韩驸马。”
真月公主眼微眯,姚女官见状微笑续道,“听说韩驸马是无双公子的亲戚,这下可好,亲上加亲哪!”
“是啊!”真月公主扯出微笑,“韩驸马大好,真是太好了,只是他似乎还没完全恢复记忆,所以并未与无双公子相认。”
“这样啊!”姚女官点点头,不再说话,真月公主也不多言,两人进了客房,严珊正在此陪伴他,看到母亲伴着祖母身边的女官进来,不由一喜,祖母特地派人来,这是不是表示,她同意自己和无双公子的婚事了?
姚女官没在真月公主府多待,真月公主亲送她上车,临上车时,姚女官踩着脚踏顿了下,“公主,没想着去请蓝神医来给无双公子疗伤吗?”
“没有。”真月公主摇头,摆明了不相信江湖人,“有太医院的御医每天过来给他看诊,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这样啊!行,那本官回宫复命时,会请示女皇一声。”有女皇之命在,太医院的御医们也会上心些,无双公子毕竟不是北晋人。
“多谢姚女官。”
“应该的。公主留步。”
目送姚女官的马车走远,真月公主若有所思的转回身,“你说她突然提了蓝海,是何用意?”
“回公主的话,听说这蓝神医早在南楚时,就以医治伤科出名。”言外之意便是,给韩驸马解毒那不过是瞎猫遇上死老鼠,纯属运气,伤科才是这位蓝神医的本行。
无双公子伤的是手脚,自然是请个伤科圣手来比较保险,至于为何特意提到他,“会不会是女皇想召见他,姚女官方才不也问了无双公子的伤势如何?怕是拖太久,会惹女皇不悦吧?”
姚女官没有明说,但真月公主也看得出来,她来,是要看无双公子的伤势如何,是怕他作假欺骗她们母女?
“既然提了,那便派人去请吧!”真月公主不知无双公子之前曾想算计蓝棠一事,听身边人说蓝海的强项是伤科,便命人去请。
一早,蓝海接了真月公主的请医帖,不免有些惊讶。
“这小子都躺床上疗伤,还不死心的算计我女儿不成?”拿着请医帖,蓝海狠得牙痒痒。
“不是,他不知道真月公主要请你去给他疗伤。”黎浅浅领着打着呵欠的蓝棠等人进屋来。
春江她们一进来,就自动自发忙着摆碗筷,准备吃早饭了。
“你怎么一脸无神的样子?”蓝海看着女儿猛打呵欠,不由惊讶的问。
蓝棠不好说自己因为挂念孟达生,所以一晚上没睡好,只能托词是看医书闹的。
“不是告诉过你,晚上别熬夜看书的吗?就是讲不听。”蓝海开始念叨起来,黎浅浅忙打断他。
“怎么样?你要去吗?”
“去那儿?给他看诊?你当我傻的啊!”
黎浅浅凑到他身边,“哎呀,先别急啊!哪,你想想看,那小子现在伤着,你想怎么整他都行啊!”
“嗯。好像有点意思。”蓝海摸着下颌,若有所思的道,不过眸子一转,落到女儿身上,立即回过神来,“不成,不成,这种没医德的事不能做。”
“又没叫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黎浅浅瞪他,“他都要害棠姐姐了,咱们不过小小的收拾他一番,有啥不对的?”
“他是伤员,是伤者,咱不能趁人之危。”蓝海板着脸道。
黎漱轻咳了一声,“我觉得你去给他看看也好,咱们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去帮他疗伤,算是于他有恩,他要敢再算计蓝棠,那就怪不得咱们对他下狠手了。
蓝海想想也是,用过早饭,收拾药箱去了真月公主府。
不想,无双公子看到他,竟是大惊失色,抄起身边的东西就朝蓝海砸。
“这是怎么啦?”蓝海不悦的问。
侍候的宫人急忙道歉,“小的们也不知公子是怎么回事,还请蓝神医千万别见怪。”
“伤者许是受了什么惊吓吧!也罢,你同公主禀告一声,这事,恕老夫无能为力,还请公主为他延医。”
“是,是,多谢蓝神医。”侍候的宫人忙奉承着把蓝海送出府,然后才去找公主复命。
得知无双公子的反应后,真月公主不禁有些奇怪,好好的,怎么对个江湖郎中反应这么大?
真月公主的人没多久,就从无双公子的下人,及严珊身边的人口中探知原因,真月公主得知后,怒不可遏,在屋里气得团团转,“珊儿怎么就让他哄住了!”
无双公子奉父命来拐黎浅浅,他自做主张换成蓝棠,行动失败后,还欠那些江湖人银钱,所以才被修理?她女儿还从中掺了一脚?怎么这么蠢啊!
“公主,郡主闹着要嫁,您若是硬要阻拦,怕会伤了母女情。”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看着真阳和女皇母女闹翻的,还从中谋利呢!看别人热闹时,很痛快,可轮到自己时,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反正无双公子不过是个庶子,能娶咱们郡主为妻,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不如就跟东齐九皇子商量,让他和韩驸马一样,留在咱们北晋做女婿吧?”
真月公主想了想,“嬷嬷你这主意好啊!”如此一来,女儿不必远嫁到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她的地方去,有个什么不妥,她鞭长莫及,无双公子若长留北晋,在北晋无权无势的他,只能依附岳家,必不敢对妻子不敬。
如果九皇子真想跟她大哥合作,那么,留个儿子下来做人质,也是合情合理的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