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在这一天里变本加厉的横扫着整个雪野。将天地间一切都笼罩在雪雾粉尘当中。当慕容宙率领着大队大队的猎军涌出中流堡的时候,更给天地之间增添了分外的肃杀之气。在中流堡中的猎军主力,此时几乎已经空群而出。在雪雾当中,就看见一片黑沉沉的燕字大旗在翻涌。
慕容宙就在这支队伍的最前面。一出堡门,就毫不停顿的向南而行。风雪虽大,但是猎军行进速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整支大队两千猎军骑士,分成三群,慕容宙自带中央大约五百余骑手,两翼各一千骑兵稍稍拖后一点警戒。直奔三十里外的倒回谷而去。
两翼的猎军多携带强弓硬弩,而中央慕容宙自带的亲军则是长矛大盾。慕容秋就在这些人的簇拥当中。女孩子被放在马,围着一领狐裘,遮住了她如花容颜,只留出了一双眸子。身边的猎军官兵不住的想偷眼看到,和女孩子澄澈的眼神一对。似乎就觉得心中有愧一样垂下了头。气氛很显得有些古怪。
慕容宙巨大的身形就在最前方,按着马一直前行,风雪中他的身形一动也不动,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天气如此恶劣,他却没有半点表示,不知道心事重重的在想些什么。
两个红衣骑士冲风冒雪的迎面而来,他们都是祖冶的心腹手下,来到慕容宙面前就滚鞍下马,拜倒在雪中:“禀报宙帅,我们已经在倒回谷前布置完毕,谷左右前后已经埋伏了数百人马,硬弩也已经架设完毕,倒回谷现在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坞主让我们回禀宙帅,不知宙帅还有什么吩咐?”
慕容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在前面带路,队伍只是稍一停顿就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进发。他突然向后招手示意,几个猎军骑手顿时就牵着慕容秋的马超越而前。慕容宙的面甲对着表情淡然无波的慕容秋,冷冷道:“你那个家将,到底是什么来历?你说了实话,也许我还能留他一条性命……他是不是鲜卑人,还是就是姓慕容?在吴王身边,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慕容秋一双妙目看着冷硬的慕容宙,眼睛里面居然还有一些笑意。她只是摇头,声音低低的:“他只不过是一个一心一意关心我的人罢了,宙叔叔,你爱瞎想,我也没有办法。现在你已经布置周全,我们全部在你掌心,是死是活还不是由你决定,你还关心那么多做什么?只是方知晓死了,我也绝不活着。”
慕容宙默然半晌,似乎很难理解这个女孩子话中蕴涵的情感。只是摆摆手,让猎军又把她带下去,他抬眼向远处的风雪茫茫之处望去,对于那个隐藏在那一头很有些神秘的小小家将,他突然觉得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等猎军大队临近倒回谷的时候,大风已经渐渐的小了一些。漫漫的雪尘也消散了一些。两翼的猎军在慕容宙的命令下又稍稍向后退了一些。正面张开得更大了。在倒回谷左右的大大小小丘陵后面,更是埋伏了祖冶亲自统帅的不少手下。他们有些在昨夜就已经到了这里了,各处要害都已经有人布置。倒回谷内也派人探查了清楚,没有发现任何的埋伏。祖冶一直都在这周围亲自督促布置一切。
对于方知晓为什么选择这里,祖冶认为,因为这道山谷之通入熊耳山中,这样恶劣的天气,对于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这里的地形非常进退自如。在祖冶看来,他们就藏在熊耳山当中!
可是只要有他祖冶在,方知晓他们就别想能这么顺利的溜掉!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让这么一支恨他入骨的速捷军在外面游荡,对他的大计,那是再大的妨害也不过了!
看着慕容宙带着猎军中军靠近这里,祖冶就带着几十骑人马迎了去。两人微微一点头示意,顿时就集合一处朝倒回谷谷口行去。各种信号都传递了出去,周围布置好的一切人马,都集中了精神,就等着方知晓他们的出现!
数百猎军在倒回谷口一字排开,慕容宙、祖冶还有慕容秋立在了队伍的最前面。都静静的在那里等候。眼见得时间越来越接近约定的时候,谷口右侧高地面突然一个旗号一闪。通知他们,从谷中有人过来了!慕容宙淡淡的扫视了一眼身边同样镇静的祖冶。祖冶微笑了一下,招手示意,身边一个家将,顿时就将响箭抿的弓弦。随时准备发出信号。
马蹄声越来越近,转瞬之间,就看到两骑马冲出了谷口,马战士都是红袍皮甲,但是却没有方知晓在内!隔得老远就看见两个骑士狠狠的扫视了祖冶一眼,大声的就冲着慕容宙叫道:“慕容宙可在?我们家主有令,交易地点换在百里林的接官亭。一个时辰之后,他在那里等你,过时不候!如果你还想要回你们大燕重宝的话!”
祖冶第一个失声叫了出来:“他不想要慕容秋了?”两个骑士理也不理他,一个盘旋掉头就朝谷内冲去。祖冶正准备挥手下令将他们两人留住,慕容宙却制止了他。
“宙帅!这小子根本就没有诚意!也许只是想多拖一些时间,好让他们跑得更远!百里林接官亭在中流堡西南二十多里的地方,也有道路小径通往熊耳山,我们丝毫布置也没有!”
慕容宙坐在马,看了一眼仍然不动声色的慕容秋,冷冷的打断了祖冶的话:“我能感觉到,那小子在等着我呢……至于布置,本帅在此,还不足够么?”
他猛的打马掉头:“走!”
猎军大队顿时轰然转向,直奔百里林接官亭而去。一会儿本来落在后面的两翼骑兵也紧紧跟,又卷过了整片的雪原。祖冶一边咒骂,一边命令赶紧集合白冻了一宿的手下家将,自己打马赶紧跟了去。他必须帮助慕容宙根除这个对自己最大的威胁!
数千的骑兵跑了个人流大汗马拖鼻涕。好容易赶到了百里林接官亭左右,这次是猎军亲自出动了。两翼的马射手马抢占了这片连接山脉官道的枯树林的左右。看住了各处要害。才布置完毕,就看见两个红衣皮甲的战士又慢悠悠的从林子里面晃了出来:“怎么来这么迟?我们家主在这里等得都要打瞌睡了……闲着无聊,去睢水望江渡那里扎冰筏子准备开路离开这里啦……还想要你们的宝贝不要?赶紧去那里,也许还能追。”
这下连猎军的骑兵都发出了骚动,他们岂是这样容易被戏弄的?连猎军军官都对慕容宙进言:“宙帅,这一定是圈套!想把我们拖垮了拖疲了。不管是要对付咱们还是争取时间逃跑,都是极便宜的事情,咱们不能他们这个当!带着郡主回中流堡!”
而慕容宙回答这一切的仍然是断然的一个字:“走!”
这时在一片安静的倒回谷中,几十骑人马小心翼翼的踏入了谷中。仔细搜索了一下四周,发出了一切无恙的呼哨声音。接着就是速捷军大队涌了过来。不少骑士立刻下马,奔向两边山坡之,张开了强弓硬弩。后面的马队运来了大捆大捆的柴草,还有松香油脂,堆放在谷口左右。各处要点忙忙碌碌的全是速捷军的身影。
在最后才是前呼后拥的方知晓祖月他们,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躺在马担架的祖锻,他已经醒了过来,盖着重裘躺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短短的几日,祖锻的脸颊已经深深的陷了下去,再没有过去大豪的那种豪气。原来深入骨髓的勇武自信仿佛也随着二弟的背叛而烟消云散。
方知晓有些得意的看着祖锻,笑道:“坞主,这样安排还可以。先让慕容宙他们跑个贼死,然后回到倒回谷。咱们却一切都已经布置停当。他带着那些疲惫不堪的猎军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带着慕容秋从这里退进熊耳山,谁还能追我们了?到时候在背后烧起满山的大火,到秦国咱们又打出一番天地出来!您就安心养伤……”
祖月的眼睛里面也全是兴奋,似乎也想到了下面的场面,看着她爹爹直笑。只有祖铁却一直保持着再见以来那种淡淡的表情,局外人也似的看着这一切。
祖锻似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挣扎着半坐了起来,环顾了一下正在按照方知晓命令准备一切的速捷军将士们。低低的叹了一声。招手让方知晓走到他身边。
方知晓靠了过来。
祖锻的声音很低:“现在这一切都是你的了……我没什么意见。以后这是祖家的,还是方家的都不要紧,你要记住,这已经是你的东西了!别忘记我把这一切交给你的条件!”他看了一眼祖月,女孩子好像也抛开了心结,除了不大敢看祖铁外,骑在马言笑晏晏的。
祖铁的眼神,却老是若有所思的落在她的身。
“……你和月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只能说老天选中了你……以后就全看你的了!我只担心几件事情,第一,不要小看了慕容宙!我总怀疑,天王的大火姵是落在了他手中。他可能比你想象中还要厉害1祖锻说到这里,已经有些中气不足。但是他仍然抓住了方知晓的手,声音放得更低,更加郑重:“……还有铁儿,我已经看不懂这个孩子了……你要当心!最后就是,能不把白凤璋交出去,就不要交出去1
听着祖锻似乎在交代后事一样郑重的和他说这一切,方知晓心里微微有些古怪。你不是醒过来了么!只怕以后命还长得很呢。但是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看着祖锻交代完一切又躺了下来,他大步走开翻身马,大声道:“大家加把劲啊!今天就算不杀掉慕容宙,也吓他一个屁滚尿流!”
速捷军将士们纷纷轰然应是,方知晓有些得意的转头,正看着祖铁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铁老哥,等会你干些啥?”
祖铁却只是淡淡的道:“等会…………我会帮月儿保住你的小命的。欠祖家的,过了今天,也就该还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