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看着九重，一时里忘记了这个男人是九五之尊，近来很多时候，兰若总是有这种感觉，九重好像不只是她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在他帝王之尊的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双手接过话，兰若深深的嗅着，香入肺腑。

"喜欢吗？"九重灼灼的望着兰若的眸子，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男生。

"喜欢。"兰若一直搞不懂，九重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来源于哪里。不过，很快兰若就知道了原因，因为这天以后九重就卧床不起了，走向了他生命的尽头，一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总会吐尽胸中的秘密。

但是，这天的夕阳还是很美的，半个橙红色的夕阳压在皇宫上，所有琉璃瓦的宫殿上都是一片辉煌，那一刻，九重的神情好像在说，这世界上就剩下了他和兰若，天地永存的一刹那。

可能是九重受了风寒后又在这里感染了一些暑气，第二天就开始高烧咳嗽，兰若将自己的床让给了九重，夜里自己睡到了对面的软榻上，本来九重病的沉重，按照太医的意思，是要搬回文昌阁静养的，但是病中的九重不准任何人搬动他，执意留在这里，说这里是最安静的，嘉嫔也是最适合服侍他的人。

贞元和张嫣然每天都来请安，但是九重只允许他们进来过一次，那天，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正是秋老虎横行的时候，这天九重精神略好，在兰若和几个宫女的搀扶下坐在客厅里，他是不肯躺在床上给晚辈门看的。

客厅里的窗子上都挂着湘竹的帘子，一来可以避免阳光照进来，二来让室内比较凉爽，第三，在这样不甚明亮的光线下，九重生病的脸色也比较不憔悴。

九重坐在一张长榻上，略歪着身子，现在坐着都已经感觉到很累了，只想躺下。

贞元依然是白色的袍子，而张嫣然穿着一身湖水绿的衫裙，更显得肌肤白嫩，肌肤丰泽，夫妻两个齐齐的向九重叩下头去。

"起来吧，太子这些天一直在帮朕料理国事，辛苦了。"九重有气无力的说道，并微微的抬了抬手示意两人平身。

贞元打量着九重，九重穿着件显得肥大的浅灰色的袍子，这一个来月的时间，九重的消瘦是惊人的，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对这个父亲，贞元一直是当他如日中天的感觉，从来没有想过他也有支持不住的一天。

而贞元最关注的还是兰若，兰若站在九重身边，不说一句话，好像是一块幕布背景的衬托，一身白色的纱衣如梦如幻，贞元看的有点渺茫。

倒是张嫣然时刻在注意着贞元的神情，兰若知道贞元在看着自己，也明白一天眼光的含义，他们几乎没有四下里见面的时间，所以只能这样在这种场合四目相望，还不能让别人发现，却没有想到一切都落在了张嫣然的眼里，张嫣然看见假装看不见，不动声色。

贞元这阵子气色还好，兰若心里略略觉得安慰，而贞元则发现兰若憔悴些许，服侍一个病人是最耗精力的。

九重只和贞元谈了几句处理国事方面的事情，贞元请教了一些国家大事，九重就觉得坐不住了，极力强撑着说道："你这几日处理朝政也乏了，早点去歇着吧。"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体不行了，而当时不过刚刚早膳过后的时光，九重疲劳的就像做了一天的苦劳力似的。

九重只好拉着张嫣然告退。

待贞元和张嫣然退出后，九重一下子倒在了长榻上，衣袖垂到地面上，样子很是凄凉，兰若赶忙上前为他擦汗，九重虚弱的汗水浸湿了兰若白色的手帕子。

"要不要传太医？"兰若小声问道，这几天兰若总有不好的预感，按说九重不过先是着了凉，然后又有点中暑，不应该这样虚弱下来，可是偏偏九重就这样的一病不起，好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九重无力的摆摆手："罢了，那些太医们，没有一个敢真正用药的，唯恐自己担了不是，不用叫人了，你扶朕回到寝室去吧。"九重似乎连供太监们也信不过，这阵子什么事都是叫兰若亲自来做。

兰若搀扶着九重，以往这个曾经山一般伟岸的男子，现在像一个充满了气的大气球一样，只是有个伟岸的架子，内力实则虚弱不堪，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到似的，所以兰若毫不费力的就将九重搀扶进了寝室里。

九重一下子倒在了床上，窗外的阳光透过湘竹帘子的缝隙丝丝缕缕的透进室内，一道道的金光荡漾，有种莫名的水底的感觉。

这时候，有个宫女站在寝室门口禀告："启禀皇上，安太妃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好，太医们连日用药，也没有什么效果，现在安太妃恐怕不好了。"

宫女说的很是平和，生怕惊动了病中的九重，病中人的脾气总是古怪的，生怕九重会因为这样丧气的消息而迁怒自己，因为生病的人最怕的就是听到别的病人不行了，同命相连的凄凉感觉。若非安太妃真的不好了，不会有人敢来禀告的，看来安太妃凶多吉少。

没想到的是，九重听到这个消息没有丝毫的责怪，反而好像有点高兴似的，脸上比刚才轻松了好多，说话的声音似乎也有力了，"太医们怎么说？"

宫女回答："太医们都说安太妃年老体弱，可能是贪了些饮食，消化不好，停住了食，而且多年来忧思过度，所以导致现在..."下面的话不用说，兰若和九重也都知道是什么，肯定是说现在无力回天了。

一直以来，兰若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九重对待安太妃只是面子上的问题，而贞元也是，只是贞元更肯耐着性子敷衍一下，而九重除非必要的地方，否则连敷衍也都懒得敷衍，各种原因说不清楚，只是兰若在这一刹那之间忽发的感触。

"金枝。"九重轻声唤。

"皇上，要什么？"兰若走到床前，而九重自己爬着坐了起来，目光比方才也坚定了许多。

"你去趟倚霞殿，看看安太妃到底怎么样了。"九重说话的口气好像怀疑安太妃现在的状况，同时九重又看看外面的阳光，现在已经快接近中午，真是骄阳似火的时候，按说不应该叫兰若去跑这一趟，依着往日的性子九重生怕兰若会中暑，但是除了兰若，九重又不相信别人，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吩咐兰若去看看。

而兰若巴不得能出去走走，这一个月来九重总是将兰若圈在身边，一步也不准离开，现在能有机会出去透透气，管它是什么天气什么时间，兰若爽快的答应。

九重还是不放心，嘱咐兰若："去倚霞殿看看就要回来，不要到处乱走，免得中暑了，要看仔细安太妃现在是什么情形，精神如何，头脑还清晰吗？都有什么人去看望她，太医们到底怎么说？这些天安太妃都做了什么，你回来要一一的讲给朕听。"

兰若险些脱口而出，这哪里是去探病，分明是去做间谍，但是还好极力忍住了，安太妃是九重父亲的妃子，也算是九重的一位母亲，何以九重会这样对待这位母亲？兰若头脑里一片空白。

乘坐着九重专用的凉轿，兰若来到了倚霞殿，一路上地上像洒了火，热的喘不过气来，自打那次安太妃去冷宫看望过兰若后，就一直没有再见到安太妃，兰若做了嘉嫔后，也曾想过去看看安太妃，但是九重知道后阻止了兰若，而安太妃没事的时候总是待在倚霞殿里，最多去趟藏经阁念念经，两人也没有见面的机会。

兰若心里一直感念安太妃告诉自被打入冷宫的原因，但是又想起阮贵妃说过的话，说安太妃帮自己不过是为了和皇上作对，往日种种的传闻一一浮现脑海，兰若心里有种莫名的预感，今天这一趟探病，应该会揭开很多的秘密，皇宫里的秘密大多是尘封已久的往事，骇人听闻。

倚霞殿还是往日的倚霞殿，在骄阳下仿佛要融化一般，早有跟随的太监通报了倚霞殿的掌事宫女春花和秋月，两人连忙出迎。

兰若走下凉轿，春花和秋月已经跪在了殿前汉白玉的台阶前。

倚霞殿是兰若进宫接受礼仪训练后，被分派到的第一个地方，心里总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感情。

"恭迎嘉嫔贵主。"春花和秋月叩头，两人早就听说兰若现在宠冠后宫，都没有想到当初一个小小的缺根筋的宫女能爬到这一步，还好倚霞殿平时和幽兰轩没有什么来往，但做梦也没有想到兰若会自己跑来倚霞殿，想起以前两人欺负兰若的样子，春花和秋月都捏着一把汗。

不料兰若却笑模笑样，没有一点记恨前嫌的样子，还亲手搀扶起两个人："二位姐姐辛苦了，快快起来。"

春花和秋月大感意外，不过后宫向来多的是笑面虎，春花和秋月相视一眼，站起身来，不知道接下来兰若要怎样发落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