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这条密道内更加清冷潮湿,兰若匆匆忙忙的走过,直奔城外的山庄。
自打从冷宫出来后,就一直没有来过这里了,但是就是在冬天,那个山脚下的小茶棚还依然装模作样的每天都开门,顾客是永远都没有的,而那个负责茶棚的人依然如故,每天在茶棚里摸摸擦擦,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兰若径直上山,一路都是漫山遍野的大雪,遮盖了山上曾经所有的绿树。
山庄内的仆人现在一律换上了藏青色的棉袍,远远看去一个个的和道士似的,但是兰若知道这里不是修身养性的地方。
这里的人还都记得兰若,对他们来说兰若是阮贵妃的贴身侍从,也等于是他们的半个主人,所哟不管兰若去哪里,都没有阻挡兰若。
山庄内已经打扫干净了,一排排暗绿色的冬青衬托在稀薄的蓝天下,几株殷红的梅花开在墙角里。
兰若直接走到那间有着冷泉的屋子,没想到今天这里很安静,不像想象中有那么多的面。首在。
兰若正好奇冬天冷泉会不会结冰,但是进入里面后才发现,这里面生着火,一进来就热气扑面,让人想洗个凉水澡,这里有种桑拿的感觉,层层的纱帘,层层的热热的雾气。
只有冷泉潺潺的细细的水声。
忽然一声娇笑穿了出来,兰若认得那是阮贵妃的声音。
兰若寻声而来。
在浴池的后面,有一张很大的红木的雕花大床,一般床都是倚墙而放的,而这张床放在一间屋子的中央,床上铺着碧绿色的床单,让人一躺上去就像躺在了夏天碧绿的草地上,而地面上铺的是白色底子五彩小花的地毯。
一名男子背对着兰若坐着,阮贵妃俏语娇音的对那个男子说道:"这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只有你是个好东西。"
那男子忽的一笑,"此话怎讲?"他的声音很年轻,也很有磁性,虽然看不到面貌,但是能想象到是怎样一位美男子,阮贵妃的入幕之宾自然没有丑陋之人。
阮贵妃咯咯娇笑:"因为你就不是个男人。"
那男子倒也不以为忤,似乎永远是好心情,还带着点玩味:"我要不是男人你还会找我?你要的不就是个男人吗?"
阮贵妃扑哧一笑,打了他一下,"你以为我就那么需要男人?"
"这个我可真不懂了,你不需要男人吗?"男子的一只手臂揽在阮贵妃纤细的脖子上,他的手臂坚实有力,也可以看出人还很年轻,应该比阮贵妃小很多。
阮贵妃虽然满面微笑,头脑却里有自己的思路,眯着眼看着他说道:"你就只知道这档子事,而我要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能保护我的男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会伤害我的男人。"
兰若心里忽然酸酸的,她知道阮贵妃出宫肯定会来这里,也只能来这里,其实阮贵妃要的不是生理上的男人,她只想要一个家,一个真正的丈夫,但是九重不是,通过绣屏公主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九重只是一个帝王,没有感情的帝王,为了自己的皇位就不估计妻儿的帝王。而阮贵妃的悲剧就是,她不仅仅满足于锦衣玉食,还想要一份全心全意的爱,这在后宫之中绝对是一份奢侈和妄想。
阮贵妃的这份心思那个男子却不懂,"我就可以保护你。"男子嬉笑着说。
"怎么保护?肯为我死吗?"阮贵妃张开了眼睛,乌黑的眸子精光溢彩。
那男子的声音更加不怀好意:"现在就可以保护你,愿意死在你的石榴裙下,做鬼也风流。"
阮贵妃叹了口气,只有兰若听出了那叹气中的无奈。
但是这个男子是阮贵妃唯一能够确切的抓住的一个男人,慢慢的伸出手臂搂住了他的脖子。
兰若看到这两个人忽然开始上演这样一出戏,不由得红了脸,慢慢的退了出来。
一回想到刚才阮贵妃的那声叹息,兰若的心里就一阵渺茫。
一个女子,在古代要想出头,也只能进皇宫里,拼一个妃子什么的当一当,但是皇宫岂是好玩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而且很多人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阮贵妃以为能掌控住皇帝就可以出头,但是千算万算,忘记了一句老话,最是无情帝王家,再有本事的女子,也算计不过皇帝的。
兰若不由得皱眉,又往外退,走到了外面的长廊上,看着淡蓝的天空。
来的时候雪本来停了,现在又开始下了起来,****的雪花,柳絮一般的飞舞着,兰若越来越觉得在后宫中生命的渺小。
不知过了多久,兰若已经感觉到手脚都冻的麻木了似的,身后一个声音说道:"这孩子,明明已经进了屋子,为什么又跑出来受冻?"
是阮贵妃慵懒的声音,刚才她做的事情已经消耗了很多的体力。
兰若转过身,阮贵妃正懒洋洋的站在他面前,本来因为没有休息好而苍青的面色现在红润了很多,因为得到了滋润,想到刚刚看到的一幕,兰若再次低下了头。
阮贵妃现在已经穿上了一身的杏黄色的棉衣,围着褐色的貂皮披风,云髻低垂,心情似乎不错:"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你早晚也有出嫁的一天,男女之间不过就是这么回子事。"
兰若抬起头:"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得不到丈夫的爱,一个女人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不一定非要这样找个面。首。
阮贵妃似乎明白兰若的意思,不屑的一笑:"皇宫啊,一个女人进入了皇宫,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这个身体,不这样,还能怎么样呢?"
兰若一时语噎。
阮贵妃神色又缓和下来:"算你有心,担心本宫,能找到这里来。"
兰若是真的为阮贵妃着想:"娘娘,现在咱们已经不是在冷宫里了,这样出来,总会有被发现的一天。"发现后,就是死罪,最难堪的死罪。
阮贵妃素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微微一笑:"除了皇上,还有谁在意呢?不过,马上皇上就顾不上这些了。"
兰若诧异:"为什么?"
阮贵妃看了兰若一眼,慢条斯理的说道:"因为皇上很快就会非常的忙碌。"这话意味深长。
兰若当然知道九重每天都忙碌着国家大事,但阮贵妃所说的更加忙碌是指什么呢?兰若想起阮贵妃说过要回击玉妃,那时候阮贵妃似乎已经成竹在胸了,但是一直没有看到她行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者在准备什么。
"现在时机已经到了。"阮贵妃再次读懂兰若的眼神和心思,丢下这样一句话"回宫吧,回去还有大事要做。"
兰若有种预感,这件大事就是阮贵妃的回击,这个回击一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在地道里的时候,兰若拿着小蜡烛为阮贵妃照亮。
"绣屏走了吗?"阮贵妃忽然问道。
兰若一直没有说起这件事,想不露痕迹的让阮贵妃慢慢忘记这件事,可是又怎么能忘得了呢?今天是绣屏公主远行的日子。
"走了。"兰若轻声回答。
"绣屏她,她有没有说什么?"阮贵妃犹疑着,声音在黑暗的地道中有些颤抖,想知道女儿的消息,又怕听到的是女儿不开心的消息,其实不开心已经是注定了的。
兰若想了一下,好像很是镇定的回答:"公主说她一切安好,让娘娘勿以为念。"其实她就没有见到绣屏,连九重也没有说让绣屏从轿子上下来最后话别。兰若也没能和福儿话别,福儿和绣屏都像是她的两个小妹妹,那样小的年纪就要承担那么沉重的命运。
阮贵妃没有说话,兰若不知道她是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话,还是听出了什么不想再问。
这一路的密道走的非常安静。
回到昭阳殿,阮贵妃吩咐兰若沐浴更衣。
阮贵妃选了她的皇贵妃的宫装,明黄色的挂满珍珠的袍子,长发盘成高高的发髻,插戴满金簪子,一支一支的金簪子像小扇面似的排开来插在头上,更显得那张脸上容光焕发,和早上的时候判若两人。
阮贵妃坐在梳妆台前,亲自化妆,明晃晃的铜镜中,兰若看到阮贵妃镇定的眸子,阮贵妃轻扫眉黛,重染胭脂,浓妆的就像戏台上的人,也的确是准备唱戏了,兰若觉得这样的装束并不为过。
待阮贵妃装扮停当,兰若侍立一旁静候差遣。
"随本宫去排云殿。"阮贵妃站起身来,从容不迫的吩咐兰若。
兰若看着阮贵妃的这身架势,猜到了阮贵妃的一点点心思,往常阮贵妃去哪里都是很随意的步行或者乘坐比较简易的四个小太监抬着的轿子,而现在是去上前线打仗,所以兰若连忙去吩咐宫人们摆开皇贵妃的依仗,一定要打出皇贵妃的尊贵和威仪来。
同时让兰若疑惑的是,阮贵妃这样堂而皇之的主动出击,打上排云殿去,阮贵妃到底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