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四个人之中, 萧若烟可以说是人间小单纯了。
她真的是错看她的队长阮老攻了,这家伙当年能当上忆扬的总裁,据说在商场血雨腥风的跟自家女人打了个鼻青眼肿的, 最后人财两收,最大的赢家, 怎么可能是真的单纯,不过是掩藏在妻管严背后的一只大尾巴狼。
至于秦总那就更不用说了, “黑寡妇”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雷霆手腕到现在都让竞争对手大气都不敢出。
她很直接, 经历了许多的她对于阮总爱的决绝,管的也很紧。
但是感情这东西, 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们享受的很。
至于小颜, 这是萧若烟被窝里的人,她最了解不过。
平日里她总是一副笑眯眯与世无争的温柔模样, 实则是有仇必报, 可会使坏了。
现如今, 在人群里面,受遭殃的就只有阿烟了。
她真的想要唱一首小白菜了。
——小白菜啊, 地里黄啊……
她多冤枉啊。
她要冤枉死了。
萧若烟好好的跟队长第一次会见“粉丝”, 她看着队长对谁都挺冷淡的, 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时不时就往远处看,萧若烟还觉得挺好笑, 感觉她一副被秦总欺压的“妻管严”, 家庭地位明显比自己低了得有两个等级。
那是她表面看到的,看不到的地方,阮漪涵其实是在打量颜老师。
她发现自家女人似乎跟颜老师杠起来了。
阮漪涵看了看见着外人就一脸冷傲, 一点都不会“营业”的萧若烟,内心默默的叹了口气。
团魂什么的……在这种时候是不存在的,她知道,今天必须要在她们之中牺牲一个。
她果断的选择了萧若烟。
本来萧若烟还以为阮队对那那女孩那么热情,肯定是粉丝或者以前认识的,可俩人没说两句,她居然把人给怼到她怀里来了。
萧若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远处,小颜的脸上已经一片沸腾的杀气。
回去的路上。
萧若烟简直了,她都要抱紧自己,卑微极了。
颜芷兰倒是没有直接发脾气,她也知道今天的事儿,肯定是被阮漪涵给陷害了,可她想着就是不舒服,想那女孩抱着萧若烟时笑的跟花一样的模样,颜芷兰就忍不住问:“年轻女孩身上是不是又软又香?”
岁数对于女人来说永远是敏感的。
她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知道年轻的笑容对于一个老阿姨来说多有吸引力。
萧若烟尴尬的笑了笑:“宝宝,你知道的,我是无辜的。”
她伸手去拉颜芷兰的手,颜芷兰没有直接给她甩开,却狠狠的拧着她手背上细腻的肉,煞有其事的科普:“我听我们学校人体科学的导师说过,这人的机能,尤其是女人,一道三十就走下坡路,可荷尔蒙的分泌却到了顶峰。”
萧若烟赶紧表忠心:“我只对你分泌。”
颜芷兰瞅着她眯了眯眼睛,突然站定了,“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辩驳?你平时不是挺高冷哑巴的吗?”
萧若烟:……
她咬着唇不吭声了。
颜芷兰冷冷的:“这才第一天就让人家小姑娘抱了,以后指不定什么样呢。”
萧若烟内心苦啊,眼泪流的哗啦啦的,可是她被吓唬的一句话不敢辩驳。
她准备今晚回家就写一首《可怜女人》献给自己。
夜晚的风揉着一丝冰凉,颜芷兰抱着胳膊等待了片刻,她的眼眸里杀气蔓延:“你到现在连跟我解释都不屑了吗?”
萧若烟:……
苍天啊。
回去之后。
以颜老师的性格,肯定不会作罢干休的。
萧若烟抑郁的都要吃药了,她快速的洗完澡,乖乖的躺好闭着眼睛假装睡觉。
颜芷兰看她那怂了吧唧的模样默不作声,安静的洗完澡,头发吹了,一系列护肤都弄好了,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冷冰冰的:“转过来。”
这一声“转过来”啊,要是放在以前,萧若烟肯定感觉是人世间最美的声音,可现如今,就像是黑白无常索命的勾魂,她动也不敢动。
颜芷兰保持着耐心:“你要是现在不转,以后就别上我床了。”
萧若烟缓缓的转了过去,黑暗中,幸福与折磨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第二天一早上。
颜芷兰起来的时候,看着萧若烟背着她缩成一团在那睡得跟小猫一样。
她的心里莫名有一种满足感。
这一刻,她似乎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平日里衣冠楚楚的萧若烟一到床上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看着深爱的人因为自己卑微失控,那感觉真的是人间至美。
她特意把粥给熬上了才出了门。
刚一出门,小颜接到了秦总的信息。
——是不是没起来床啊?今天就不用排练了吧?我家那位也在睡。
颜芷兰回的很快。
——一样的。
女人之间的对话有的时候可怕极了。
秦海瑶靠着床坐着,她的手抚着已经昏睡过去的阮漪涵的唇,勾了勾唇角。
萧若烟起来的时候都日晒三竿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哑着嗓子叫小颜,迷茫的看了一遍屋内,发现人不在。
她估计是去上课了,今天萧若烟安排了事儿,她要赶紧出去办了,腰酸痛的难受,她咬着牙缓和了好一会儿,才跟三级伤残人员一样,扶着床栏杆站了起来。
进了厨房就是还热着的粥,萧若烟笑了笑,她想着昨晚颜芷兰那吃醋计较的小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的是个坏宝宝。
小颜在外人眼里是绝对温柔矜持彬彬有礼的老师。
可昨天,她说了什么?
“阿烟,你的脸好红啊。”
“你好敏感。”
“她们会这样抱你,拥有你么?”
……
萧若烟低头吃着粥脸都红了,她看了看时间,估计着小颜应该在上课就没给她打电话留了个言回家了。
走在熟悉的楼道里的时候。
萧若烟内心有点压抑。
其实是一件挺讽刺的事儿,她回来这么久了,居然没回家看看爸妈。
也许,从她决定跟小颜在一起那一刻起,这里就不是她的家了。
萧若烟还是照例的买了一些营养品,她快到门口的时候有些犹豫。
许念的心脏不好,见到她会又激动了吧,她正反复琢磨着,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许念手里拎了一袋垃圾往外走,看见女儿她愣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若烟。”
到底是自己的母亲,看着她这柔弱的样子,萧若烟心里难受,她“嗯”了一声,低着头把手里的营养品放在了地上,她不吭声的接过了妈妈手里的垃圾自己下楼去丢去了。
她回来的时候,许念还站在原地呆呆的往外看,看见萧若烟回来了,她舒了一口气。
她以为女儿走了又不回来了。
萧若烟看了她一眼,“进去吧。”
家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这么多年了,萧若烟没少给家里寄钱,可是老人习惯了节省,把那些钱都攒了下来,一分都没有动。
家具都很老了,保留着萧若烟小时候的模样,她吸了一口气,鼻子有点酸。
而在女儿面前,许念居然颇有些卑微的,她看着萧若烟,讨好似的说:“今天中午留下来吧,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萧若烟沉默了片刻,她摇了摇头:“中午我还要去接小颜。”
一直都是这样的。
妈妈让她留下来,肯定是又要各种劝说,她耳朵都听出了茧子,跟家人的争吵也都让她习以为常了。
之前的之前,她还会跟爸妈辩论几句,要么就是阴沉的低下头。
可现如今,或许是爱治愈了她,萧若烟还能保持着正常。
许念沉默了一会儿,她看了看女儿,“你今天回来……”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难过。
记得很小时的时候,她和萧赫就把女儿送到了少年宫去学音乐,那时候萧若烟还小,总是想家,一周接一次,女儿最开心的就是回家了,每星期刚把她送过去,萧若烟就会眼巴巴的:“妈妈,你周五一定要来接我啊”。
那时候,回家两个字对萧若烟来说是人间最美的存在,现如今,怕是唯恐避之不及了吧。
萧若烟的声音很淡,“妈,我要用一下户口本。”
许念的身子一僵,她看着萧若烟:“是……是要买房了么?”
萧若烟点了点头,一双眼眸盯着妈妈:“嗯,就要这一次,回头有了房子,我就去派出所把户口迁出去。”
这一句话说的,母女俩都是心理五味交杂。
曾经,为了萧若烟和颜芷兰的事儿,家里几乎撕破了脸。
女儿如此的倔强,这么多年了,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再大的苦与痛都忍下了,现如今,她也不是小时候那个依赖她们的孩子了,她像是雄鹰要飞出这个家了。
曾经的一家人,从户口本上分开,如果说之前萧若烟跟她们的对峙,让她们觉得不过是孩子的别扭与坚持,还有缓和的余地,可现如今,这就像是一个信号。
永远的告别。
挂在墙壁上的钟表“滴答”、“滴答”的响着。
萧若烟本以为许念会阻拦,还像是之前一样歇斯里地的大喊大叫。
可没想到,她居然转过身,缓缓的往卧室走。
她的背影不再像是萧若烟记忆里的那样停止,略带些佝偻,耳边的银发格外明显。
太久了。
这十年的时间。
萧若烟不仅仅证明了她对颜芷兰的唯一,非她不可。
也彻底揉碎了母亲的一颗坚定的心。
许念拿着户口本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一个存折,“房子看好了么?”
萧若烟点了点头,她早就看好了,看了不仅仅是一次。
许念看着女儿:“要贷款么?”
萧若烟点了点头,虽然数额不多,但是对她来说也多多少少是个压力,小颜知道她的性子,没有去参与,她知道阿烟倔强,想要跟她证明她的爱。
物质不是衡量爱的唯一标准,但那却代表了萧若烟对她的一份承诺。
许念把存折放在了茶几上,轻轻的说:“你也苦了这么久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养养身体,不是说还想要要孩子呢吗?”
萧若烟像是被雷击了一样,她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许念。
许念沧桑的眼眸看着把她当敌人一样防护的女儿,她缓缓的:“这钱是你这些年寄给爸妈的,我们一分没有花,你拿回去。”
萧若烟的嗓子哽哽的。
许念幽幽的:“若烟,你别恨妈,以前……以前我怎么也想不通。”
她不明白。
这个从小到大一直让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是怎么了。
是被下了降头么?
才会对一个女生恋恋不忘,连父母的话都不听,再好的人也入不了她的眼,她是不是疯了?
许念和萧赫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封建思想让她们认为这个世界就是阴阳调和,只有男女才能在一起,至于同性恋这样的词眼,那是绝不应该存在于她们这样阶层的世界中的,那是上流人无聊时的玩物。
可女儿……
十年了。
许念从最初的怨恨挣扎,哪怕是女儿和颜芷兰没有在一起,已经见面的时候,她还保留了一份幻想,想着这么久了,她们之间肯定会有隔阂,有无法磨灭的伤疤,再好的感情也禁不起这么久的冲淡。
可许念又一次错了,女儿回来后,她去楼下偷偷的看过她几次。
每一次,都是她和颜芷兰一起。
她们笑的那样开心,十指相扣,有的时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她们会看着彼此看许久许久,傻傻的笑。
她们自己或许都不知道。
许念却都看在了眼里。
萧若烟摇了摇头,擦掉脸上的泪,“这上面的钱是给你和我爸的。”
许念看着女儿倔强的模样,一行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缓缓的说:“上个月,妈妈心脏病突然发作了,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萧若烟身子一僵,心像是被人用刀戳了一个大口子,汩汩的鲜血流了出来。
是她不孝么?
她想要尽孝的……爸妈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这样季节交替的日子,许念的身体尤其不舒服,心里每次都跟压着一块大石头一样,那一次,她和萧赫真的被吓到了。
“妈妈不知道以后还能多久,还能看着你多久……”
死过一次。
许念看透了许多,她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身边的萧赫,苍凉又悲哀的说:“老头子,我真害怕啊,害怕我死前看不到女儿。”
……
许念明白。
她如果想要在以后不多的日子里去看看女儿,让女儿不再这样刺猬一样对她。
她能做的就是接纳颜芷兰。
她们的坚固的感情,让她退步并妥协了。
许念看着萧若烟,看着女儿瘦削的脸颊,缓缓的:“你爸那儿,还需要一些时间,妈会想办法一点点去劝她。”
萧若烟还是不敢相信,她的脸上挂着泪,怔怔的看着许念。
是真的还是梦亦或是……什么缓兵之计?
曾经,父母也假装柔和过,骗她回来,可回来后是什么?
表面上的放松,背地里却安排了一堆有志青年见面,她早就厌烦不堪了。
许许多多的时候,心头的石头压得太重,萧若烟又看不见小颜,看不见未来,她站在窗户前,吹着夜晚的寒风,真想要脚一抬就这么放弃一切。
可是她不能。
她的女孩对她说过:“阿烟,你要记得,只要我们相爱没有谁能将我们分开。”
她害怕。
她真的走了,她的女孩怎么办。
她答应过她的。
这么多年了。
为了她和小颜的爱,萧若烟跟家里争锋相对,一颗心早就是千疮百孔,轻轻一碰就会流出殷红的血。
她谁都不信了。
她更是不能让任何人伤了小颜。
许念看着她轻轻的:“过两天,把那孩子带回家里吧,都已经买婚房了,总要见一见家长的。”
那一刻,那一瞬间,萧若烟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茫然的看着许念,“妈,你……”
许念忍着难受,她走过去抱住了萧若烟,萧若烟刚开始身子还很绷紧,到最后,许念像是小时候一样拍着她的肩膀,轻轻的:“原谅妈妈吧。”
萧若烟泪流满脸,她死死的咬着唇,努力缓和着,过了许久,她才从胸腔里发出了悲鸣一样的低语:“你不认为我是怪物了?”
许念摇头,脸颊的泪被甩了出去。
她心如刀割。
她到底是怎么了,居然会对女儿说这样残忍的话。
“我不是怪物,不是变.态……”
萧若烟的身子颤抖,她一双泪眼死死的盯着许念,“妈,我只是爱她……我真的只是爱她。”
“爱”字太重,她们为了这简单的相守,全都付出了血泪的带价。
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会跟父母这样冷若仇人了,根本就不可能被她们接纳。
她早就心死如灰了。
可现如今……
她等到了是么?
许念闭了闭眼睛,一张脸上老泪纵横,她抱紧女儿:“我知道,我知道……是妈,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