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了吗?最近一个有一个画画比赛, 据说奖金很丰厚诶!”
“真的吗?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比赛诶, 会不会是骗钱的?”
“应该不会, 都不需要收报名费用, 怎么骗钱啊。而且学校都发了通知了,要我们踊跃报名呢——啊!等下, 晴明君报名了!”
“什么?!晴明君要去报名吗?!那我也要去!说不定可以和晴明君说上话!”
鬼灯坐在学生会的专属房间里抿了一口咖啡, 满意地看着自己面前摆放着的报名表。
事情如他所想,放出晴明报名参加的消息后,学校内便多出了一大批也要报名的学生,偶像效应还真不是盖的。
不过将晴明成功打造成学校的‘偶像’, 也有鬼灯的一份力就是了, 其中得到的灵感和经验说不定回去地地府后还能够用得上。
最开始这么做, 鬼灯只是为了更加方便自己在暗处行动,而且晴明的亲和力和号召力也更加适合这个身份,晴明也同意了, 事情一如计划的那般顺利。
不过现在鬼灯倒是有几分后悔了,平白生出了一股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感觉。
三木禾子理所当然也报名了,这是在校外举行的比赛, 哪怕她越过学校里定下的阶层规则和晴明说话,也不会被清算。
而且,如果她万一获得了优胜呢?是不是可以和晴明君一起站在领奖台上了呢?
只是想到这一点, 三木禾子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等到她回过神,已经将自己的名字也交了上去。
绘画比赛是通过寄送进行评判的, 有一个月的时间进行准备,没有指定主题,自由发挥。
但没有主题反倒是为难住了报名者,毕竟可供选择的实在是太多了。
三木禾子没有任何犹豫,她从一开始就在内心中打好了底稿。
那是张开温柔的白色翅膀,坐在落英缤纷的花树上半阖着湛蓝眼瞳,降临于人世中静静歌唱着的‘神明。
三木禾子将自己所有的心血、所有的渴慕、所有的崇敬、所有的感谢全部倾注在手中的画笔上,让那悲天悯人而又圣洁高贵的‘神明’逐渐成形。
画到最后,三木禾子甚至已经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得奖、能不能和晴明站在同一个领奖台上了,只要能够让自己的这幅画和晴明的作品摆在一起,她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然而就是这样渺小而微弱的愿望也没能被顺利满足。
三木禾子看到自己还没有完成的画被放在了讲桌上,《神明降临》这幅画完成了背景和整个人物的躯体以及服饰,但是最关键的眼睛,三木禾子画完了轮廓后便停了下了。
虽然她画上神明的头发是金色的,但是一旦当她将眼瞳上了色,谁都会发现,这个《神明》是晴明。
这无异于将三木禾子的胸膛撕开给人看,埋藏在其中的心脏写满了晴明的名字。
为了准备这幅画,三木禾子每天都是最早来到学校的。
但是今天,当她看到七田由纪子得意洋洋勾起的嘴角时,三木禾子就知道了,这个女人就是不肯放过她。
“看看这幅画,你的小心思可真是令人恶心。”七田由纪子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住了三木禾子。
“你看看你自己,配得上晴明君吗?还想拿这幅画去参赛?简直就像是漏.阴.癖一样恶心!”
七田由纪子冷笑着举起了手中的墨水瓶,内心畅快地看着三木禾子朝自己张皇失措地扑来,像是想保护这幅画。
七田由纪子内心痛快极了,就是因为三木禾子,所以晴明君才会对她说出那种话,才会让她从学生的顶层掉落下来。
“见不得人的心思就该永远见不得人。”三木禾子转动手腕,不过墨汁刚刚接触到画面上,她的手便被猛地抓离了画板,墨水因为惯性而泼洒到了教室的地面上。
“你……!!”七田由纪子气结,不过当她看到抓着她手腕的三木禾子那嗜人的眼神时,竟然下意识胆怯地缩了缩肩膀。
三木禾子死死地扳着七田由纪子的手腕,将剩下的墨水全部泼到了地上。
等到瓶子里全部空了之后,三木禾子拦腰抱住七田由纪子,将她压倒在地上,然后揪住七田由纪子的头发,狠狠地往地上捶去:“贱人!谁准你动我的东西了!你妈妈没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要随便动吗!没有带脑子出门就该缩在自宅别给别人添麻烦啊!”
一直以来可以肆意欺凌的废物忽然之间变得这么可怕,七田由纪子有些瑟缩,不过她很快在疼痛下开始反抗着,但是堆积起来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的三木禾子根本不管七田由纪子打在自己身上的四肢,就只是往死死地揪着对方的头发,然后狠狠地打回去。
女生们的扭打让周围的课桌被推得东倒西歪,直到被赶来上学的其他同学分开了,三木禾子那仿佛要嗜人的目光还让其他的学生心有余悸。
三木禾子擦去被七田由纪子的指甲刮出的血迹,小心翼翼地抱起自己的画,然后露出骄傲的笑容昂首挺胸地离开了教室。
鬼灯摸了摸下巴,原本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了思索:“没有想到三木禾子爆发出来的感情和争斗竟然如此激烈,刚刚那抓头发狠砸的动作感觉很适合合众地狱啊。”
从三木禾子和七田由纪子对峙时,跟随着三木禾子的式神便通知了晴明,也让晴明和鬼灯一起目睹了三木禾子爆发的这一幕。
晴明忽然握住了鬼灯的手,和他十指交扣着:“这个世界产生了变化,我们恐怕要提早脱离了!”
“是因为方才的打架?”鬼灯挑眉问道。
“恐怕是的,看样子三木禾子小姐最后的怨念,是曾经无法鼓起勇气反抗的自己啊。”
周围的景色已经开始像雪花一样融化了,校园也好、学生也好,都和融化的景色一起迅速地往下淌落。
晴明空着的右手结印,轻喝一声:“天簇邪归去!”
随着晴明的话音落地,原本漂浮在晴明周身的式神汇聚起来,形成了一只威风凛然的飞龙。
晴明闪身跃上飞龙的背部,拉着鬼灯也登了上去。
这个世界动摇、融化、消失得很快,几乎要追上了往上飞去的晴明和鬼灯。
鬼灯往后看去,身后那个世界已经完全化为了一片白芒,只有这个时候才看得出来他和晴明待了数月之久的世界只是一个虚构的。
在三木禾子记忆中急速往出口飞翔着的晴明和鬼灯,终于在完全被白雪所吞没前回到了现实世界中了。
从被符纸锁住行动的三木禾子额头中冲出来的两团淡蓝色的光芒,回到了闭着双眼的自己身体中。
名取周一半蹲在晴明的身边,看到那纤长的银色睫羽颤动后流淌着的湛蓝时,松了口气。
“晴明君,醒来就好,那边怎么样,解决了吗?”
晴明从白藏主的怀中起身,朝名取周一轻轻颔首:“应当是已经可以了,我想三木禾子小姐的理智已经被唤醒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还闭着眼睛,但是额头上贴着的黑色符纸正在逐渐燃烧成灰烬的三木禾子身上。
很快,这名恶鬼少女睁开了眼睛,但是和之前毫无理智、只有漫天怨恨和咒毒的模样截然不同,她抿唇羞涩地朝这些人笑了笑,软声轻语道:“感谢晴明君和鬼灯君的出手相助。我也很抱歉之前伤害了这位先生。”
她所指的是名取周一,不过名取周一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现在的三木禾子除了眼睛稍有特殊外,和普通的女生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三木禾子的理智已经取回来,那么便可以和平地交流了。
晴明轻声对她说道:“三木禾子小姐,请你收手吧,堕落为恶鬼只会让你更加痛苦,不仅要受到严苛的刑罚,甚至会无法转世——你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人赔上自己的来生。”
在这个世界人类和妖怪以及鬼魂泾渭分明,如果有人越过界限,要受到的惩罚可不仅仅是肉体的痛苦,灵魂一旦受损过多,堕入畜生道都是好结局了,最坏甚至可能这个灵魂都不复存在。
三木禾子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晴明。
鬼灯也上前一步开口道:“这些欺凌者所犯下的罪,等到他们死后都会受到该有的报应。下油锅、上刀山、被鞭笞、被灼烧,每一项刑罚都是以千百年为单位。”
三木禾子终于有了动静,她从半空中飘了过来,在晴明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朝晴明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晴明大人说得对,我不会再为了这些家伙赔上自己的来生了。”
三木禾子这幅‘晴明大人说的什么都是对的’模样,不知为何让晴明想起了庭院中的式神们,他们在大部分的时候也都是这个表情。
“也谢谢鬼灯君,感谢你们让我恢复了理智。我会为我所作出的一切负责,但是我唯一后悔的,是为何我没有勇气在自己活着时反抗。如果那个时候我做出了反抗和改变,或许一切就又都不同了吧。”
三木禾子这么说着,脸上也露出了寂寞的自嘲。
她因为愤怒也伤害了很多无辜之人,到了最后只要是曾经停留过她自杀地方的人,都被她拉入了梦境中,在梦境成为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被欺凌着的生活。
“虽然三木禾子小姐你让众多人类陷入了昏迷,就算暂时没有出现死亡,但依然也有刑罚。不过如果你愿意成为地狱的一名狱卒,为地狱工作的话,可以以功代过,抵消刑罚,不知道你是否愿意?”鬼灯询问道。
“诶?作为地狱的狱卒?”三木禾子轻轻捂住了嘴唇,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吗?”
鬼灯认真地点点头道:“我原本没有这个打算的,不过在看到三木禾子小姐你揍人时,我发现你揍人的角度刁钻,不仅可以用最小的力道让对方感受到最大的痛苦,而且魄力十足——我们地狱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说到最后鬼灯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张合同,举在了三木禾子的眼前。
“你意下如何?”
三木禾子的目光往正在和名取周一小声交谈的晴明,苍白的面颊微红,压低声音期待询问道:“那晴明君也是地狱的人吗?”
鬼灯顺着三木禾子的目光也看了看晴明,他朝名取周一微笑的模样,不知为何让鬼灯一阵胸闷。
不过鬼之辅佐官不动神色地压下了内心升起的焦躁,平静地回答道:“晴明不是。”
三木禾子满脸失望,不过在晴明出声赞同鬼灯的建议时,三木禾子就马上眼睛都不眨地在合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三木禾子和鬼灯签订完契约,鬼灯便带着这个恶灵回去地狱交差了。
名取周一看了看有些狼藉的病房,苦笑着说道:“总感觉我这一次就是在打酱油啊,都没有做些什么。”
晴明眼睛不眨地出声安慰道:“怎么会?如果不是名取先生的提前调查,我们也遇不到三木禾子小姐,对吧?”
“而且这件事的扫尾和报告,也麻烦名取君不要把鬼灯君的事情说出去。”
晴明偏头朝名取周一轻轻一笑,声音温和清润,不过名取周一可不会小看晴明所说的话。
“当然,就算是我,也知道如果除妖师协会知道这个委托竟然还引出了地狱的大人物,到底会有多么麻烦了。”名取周一将帽子戴好,和晴明一同走出了这间病房。
这些陷入昏迷的人在始作俑者被带去地狱后很快便会清醒,只是曾经被三木禾子的怨灵拖入梦境后,恐怕都会或多或少留下后遗症吧。
倘若这次的遭遇能够让他们真正地悔改知错那便皆大欢喜了,就算屡教不改,等到他们死后,已经成为了狱卒的三木禾子,自然会好好地‘招待’这些老熟人。
等到他们走出医院,天边已经是夕阳西下,路上的行人们都匆忙准备着归家。
名取周一发动自己的轿车,汇入到车流中,迎着西沉的夕晖准备将晴明送回了他的宅邸。
直到快要到底目的地时,名取周一才缓缓开口询问道:“晴明君,我问过了土御门的阴阳师,他们说你并非他们家族所出。”
晴明当然明白名取周一所说的是什么,他手托着下巴,偏头看向脸上没有笑容的名取周一道:“桔梗印并非土御门一族所有。”
“我认识的那位土御门的阴阳师替我打听过其他的阴阳师家族了,他们的后辈中,都没有和晴明你相符合的人物。”
晴明微微扬眉:“所以?”
名取周一踩下刹车,在晴明的宅邸前停了下来:“我不会过问太多朋友的秘密,而且晴明君也并非什么奇怪的人物,只是来历太过神秘了。就好像你是忽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实在是让我好奇。”
晴明思索着,虽然说晴明本来就没有花费什么心思隐瞒,但名取周一的人脉也挺厉害的,竟然能够将情报挖到这个地步。
“你也知道我另一个身份是演员,遇到奇怪的事情就忍不住思考得比较多。比如……晴明君,你就是历史上,那个平安京的第一阴阳师——安倍晴明本人之类的。”
名取周一的声音平静,但是从他握紧方向盘到泛白的指节来看,恐怕也是紧张地等待着晴明的回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结束了!
接下来就去拍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