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 你是疯子吗？”听着晴明说出的这番话, 不月之神发出了疑惑的询问。
对人类不满的他, 在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开口了。
“你想要供养着一个神明直到死去？你知道供养神明所需要的灵力有多少吗？而且你这话说得好听, 倘若真的和丰月之神定下了契约，谁又知道你会不会故意改变契约内容, 将丰月之神占为己有。”
不月之神尖锐地指出来。
但如果这个人类说的是实话, 那对丰月之神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远的不提，能够让神明延缓死亡，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但是对于阴阳师来说，以自己名字起誓的咒是不得违背的。”名取周一面色凝重地压了压自己头上的帽檐, 沉声道。
“阴阳师和除妖师有什么不同吗？”夏目贵志小声地询问道。
“虽然对于外行人和妖怪来说, 可能除妖师和阴阳是没有区别, 但是从内行人来看，除妖师和阴阳师可是有天壤之别的。”
名取周一抿了抿唇，为夏目贵志解释道：“从实力、地位和传承来说, 阴阳师是站在灵能者顶端的一群人。夏目君你知道安倍晴明对吧？那个人就是将阴阳师这个职业一手推到最巅峰的、最传奇也是最出色的阴阳师。”
“而这个晴明，既然有胆量和那个传说中的阴阳师拥有一样的名字，还没有在成长过程中夭折, 那便代表着他的实力或许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想象。”
“总的来说，就是阴阳师和我们这些底层的除妖师不同，以己身之力供养着一个神明, 恐怕对他来说并非无稽之谈。”
夏目贵志点了点头，看向了站在两位神明和其侍从面前也全然无畏的晴明，喟叹了一声：“原来晴明君这么厉害吗……”
“不愧是夏目你呢, 竟然还认识这样的阴阳师。”名取周一自嘲地笑了笑，“要是我变成了你交友圈中最弱的一个，那还真是丢脸啊。”
夏目贵志急急忙忙地说道：“怎么会！名取先生很厉害！你所出演的电视剧塔子阿姨很喜欢的！之前还在说如果有你的签名就好……！而且其实我也……”
他也是今天才认识晴明的啊。
看着夏目贵这么急切想安慰自己的模样，名取周一朝他笑了笑，回道：“被你这么一安慰忽然觉得稍微有自信了一点。”
“这个建议如何？”晴明看着丰月之神，他上前一步，靠近了这个带着鹿角面具和牡丹的神明。
他朝丰月之神伸出手，湛蓝的眼瞳看着这位温柔的神明。
丰月之神的目光往他身旁的白藏主看去，和他十分匹配的温和声音响起：“你的身边已经有了这么强大的式神，而我已经没有任何庇佑人类的力量了，就算你将我收为式神，我也帮不上你任何忙。”
“而供奉神明可不是简单提供灵力这么简单的，如果我和你签订契约了，虚弱的我或许会将你身上的灵力全部吸走。到那个时候你的性命恐怕也会有危险。”
“我知道。关于这一点，请不必担心。”晴明唇角翘了翘，他察觉得出来，丰月之神是真的在担心他，而不是想要拒绝的托词。
“你握住我的手，便知道为什么了。”晴明示意丰月之神握住自己伸出来的手。
丰月之神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这只手，那是如同白玉一样温润莹白的色泽，上面毫无瑕疵，青色的血管像是流淌的河流被淹没在雪白如同冰山的手背上。
只是握手而已，丰月之神就算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在接下来的岁月中只能等死，也不是会惧怕和人类握手的类型。
他握住了那只手。
出乎意料，丰月之神以为这会是如同玉石一样冰冷的手，但触摸上去却十分温暖，能够感受到隐藏在其下有力的脉动。
庞大如同海洋一般的灵力将丰月之神包围着。
“这是……？！”
饶是见多识广的丰月之神也忍不住怔住了。
他仿佛被浸入到一望无际的深海中，但是包裹着他的水流却是温暖而舒适的，这些水流抚慰着他身上遗留下来的暗伤、治愈着他虚弱的精神。
而那个银发的阴阳师，在这个地方的模样也有了些微的不同。
高高的黑色乌帽，散落在肩膀上如月华般潋滟的银色长发，比天空和湖泊更透彻明亮的湛蓝眼瞳，以及身上所穿着的狩衣。
丰月之神在面具底下的眼瞳缓缓瞠大：“这个名字——你该不会是！但怎么可能？你也好、他也好，都只是人类啊！”
丰月之神陷入了极度的不解中，他其实作为神明诞生的时间也不过区区五百年，但哪怕是他，也从其他的神明口中听说过安倍晴明的名字。
这个人类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沟通人类、妖怪和神明，就连死亡也传奇得令神明们津津乐道。
而丰月之神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真实地亲眼见到这个在神明口中也频频提及的传奇——而这个传奇还是另一个世界而来的。
晴明朝他微微一笑：“现在可否信任我了？”
在不月之神和夏目贵志他们来看，或许只过了短短的一瞬，但在丰月之神，他却是在这股灵力中渡过了许久。
丰月之神回到现实之中，他看着比自己还低了些许的阴阳师，点了点头，回答道：“既然如此，那以后便请你多多指教了。”
“居然真的和神明签订了契约啊……总觉得我还在做梦。”名取周一揉了揉额心，发现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也太快了。
晴明在和丰月之神签订契约后，丰月之神有些无力的声音也恢复了些许生气，不月之神走近他，像是想碰触他却又不敢般抬起手，在半途又放下了。
“你还好吗？”不月之神问道。
“我很好。”丰月之神以轻松笑意的声音回复他。
“感谢诸位的帮助，给你们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如果有我可以帮得上的地方，请尽管说出来。”丰月之神看向这一行人类，发自内心地感激道。
夏目贵志脸忙摆手：“我也没有做什么，都是名取先生和晴明君的功劳，而且我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名取周一也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是过来解决月分祭的这件事，既然已经完满解决了，我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晴明沉吟了一会，却道：“我倒是有一个请求。”
晴明的这句话让在场的人侧目，毕竟他们之中最强的便是晴明了，能够让晴明请求帮助的事情，恐怕并不简单。
就连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都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等待着晴明说出他的请求。
晴明目光看着丰月之神和不月之神，认真地提议道：“虽然以后这个祭典不再举办了，但是有始有终比较好。我想请两位让这个祭典完美落幕。”
“就只有这个？这与你无关的吧。”不月之神的声音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疑惑。
“这个很重要吧，对于丰月之神和不月之神你们来说。”晴明微笑着回复道。
“式神最后一次的祭典完美落幕，和过去的告别以及迎来新生，不是很有意义吗？”
“是个好提议，不月，你愿意一起吗？让这场祭典最后完美地结束。”丰月之神轻轻笑了起来，他的心房被晴明的这番话给触动了，他从此刻开始是发自内息地将晴明纳入了保护圈。
虽然他还尚未习惯自己已经有了一个主人，但丰月之神却是觉得，如果他的主人是晴明的话，丰月之神毫无怨言并且心怀感激。
“那么走吧，不月，最后一次祭典了，让它完美落幕吧。”丰月之神看向不月之神。
“啊，走吧，丰月。”不月之神轻轻叹息，两个斗争了数百年的神明并肩走着，他们的侍从黑衣众和白斗笠整齐地排列在其后，浩浩荡荡朝着神社的方向走去。
“走吧，夏目君，名取先生，去一起见证着这最后一刻吧。”晴明朝另外两个人类招了招手，率先跟上了两个神明的队列。
不月之神和丰月之神返回神社的时间并未太久。
正在平原上百无聊赖等候着的妖怪们有的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正和别的妖怪推杯换盏，见到神明们相携而来的身影，顿时都沸腾了。
“丰月之神大人和不月之神大人都回来了！”
“不过两位神明一起出现，到底谁赢了？”
“肯定是丰月之神大人！丰月之神大人可从未输过！”
这些妖怪们争吵不休，就如同为了自己的偶像而红脸的人类那样，有的甚至还不顾形象地扭打在了一起。
作为评判的老者妖怪摸了摸胡须，笑呵呵地飘到了两位神明的面前，开口询问到：“那么，请问是哪位神明抓不到了猎物呢？”
不月之神长呼了口气，扬声呼唤道：“人类，把猎物放出来吧。”
不月之神的这番话顿时在妖怪中掀起了轰然大波，妖怪们吵吵嚷嚷起来：“人类？！这里混入了人类吗？”
“难道说人类夺走了这次比赛的猎物？”
“这可是神明的祭典啊！”
晴明无视掉那些话语，他上前一步拿出了封印着野兽的符纸，然后将其撕开。
从符纸里逃窜出来的野兽被那名老者妖怪收入瓮中，查看了一下，道：“这确实是我放出的那一只野兽。不过二位大人不打算为我们解释一下，为何祭典中最后捕获猎物的竟然是一名人类？”
这话说到了在场妖怪的心坎中了，他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仰慕着的神明，期待着一个解释。
丰月之神轻声说道：“我们的神格是经由人类的信仰和供奉而得来的，从很早以前开始，月分祭只是一个小小的祭典，但是却十分热闹而欢乐。那么最后让祭典结束时，也应当由人类来结束它。”
“我和丰月之神不会再来这里了，漫长时间的流逝，即便我们得到了胜利，也无法再庇佑这里了。”
不月之神淡淡补充道。
“谢谢你们这么久以来的支持，以后有缘再相会吧。”
丰月之神轻笑着，他抬起手，朝不月之神示意道：“最后的祭典了。”
“啊，是啊，最后的祭典了。”
不月之神也将自己的手腕和丰月之神的手腕贴在了一起。
如同要开始争斗比试一般，两人的手腕交错形成了一个十字，黑衣的神明和白衣的神明在下一阵清风拂来时开始了动作。
——在琥珀色的夕阳中两位神明起舞着。
晴明怡然自得地坐在了草地上，白藏主跳入他的怀中窝在他的膝盖上。
如果晴明此刻手中有酒的话，恐怕已经开始自饮自酌起来了。
“真美啊……”晴明微微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夕色的光辉下熠熠生辉的两位神明，发出了这样的轻叹声。
夏目贵志和名取周一也放轻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位神明所跳起来的祭典之舞。
这幅场景太美了，又太难得了。
或许在人类短暂的一生中，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能够看到。
就连名取周一的式神们和猫咪老师也安静下来，聚精会神地看着神明的舞蹈。
就只是为了这一幕，晴明这一趟就没有亏。
晴明的嘴角微微上扬，撸动着白藏主毛发的手愈发地轻快了。
不月之神和丰月之神在跳完祭祀之舞后，天边已经升起了月轮，星子也开始泼散自己的光辉。
两人相互行了一礼，丰月之神轻叹道：“结束了。”
不月之神回道：“是啊，结束了。持续了数百年之久的祭典，也总有结束的一天。”
丰月之神偏头看向了端坐着的晴明：“我和不月先走一步，如果有需要，请呼唤我的名字。不管我在何处，都会赶到你的身边。”
不月之神等丰月之神说完，将目光投向了晴明：“你帮助了丰月之神的这个人情，我会记住的。如果有朝一日你需要帮忙的话，我会和丰月一起过来。”
晴明笑着点头表明自己知晓了，他看着丰月之神和不月之神化为游走的星辉，从地面升起，往蓝紫色和橘红所角交织的夜空中飞去。
“果然很美。”晴明感慨道。
至于回去后，式神们要是发现他又契约了一个神明，即将在庭院里掀起的轰然大波……
那还是等他回去后再说吧。
晴明抚摸着白藏主的毛，内心颇为乐观地这么思考着。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
我去四刷流浪地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