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遥叫翠云特意炖的补汤没有送出去,只好拿回殿中自己喝了。
说实话,她是真的挺担心皇上的龙体的,尤其昨日见到皇上诞下双生子的过程那般不容易……
她也承认,自己对皇上的担心,一方面是出于皇上是自己的生活保障这件事,皇上若不好了,她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觉得皇上是好人。
那日在清幽殿中发生那种事,皇上也没有为难她和陈昌,还借故给她复了位。
皇上何等精明啊,怎会看不出她和陈昌发生了什么,只是有心放过她罢了。
还有之前那七日疯的事,皇上虽当时很生气,却也没有对她如何,后来她去找皇上提出想调两个侍卫,皇上也很爽快地同意了。
皇上是那种什么事都能轻易看透的人,但她却也不忘给别人留些余地,行事强势又犀利,却也藏着不为人知的温柔……
彼时,总督府。
骁袭派人把那兵部侍郎朱振带来总督府的地牢,连同其手下的几十个兵一同审问。
审问了一夜,一无所获。
朱振嘴硬,其手下更是一问三不知。
素来不喜对人用刑的骁袭也终于忍无可忍,下令对这一干人等严刑拷打。
从惨叫连连的地牢里出来,骁袭已是双目布满血丝,眼圈发乌,工整的发髻也因为审问中接连地发怒搞得有些飞毛带刺……
他疲惫地走去了无暗殿。
无暗殿,不是随便谁都能进去的地方。
西门羽佃那个混账毛病甚多,不喜旁人进他寝殿,乱动他的东西。但,却从不在意他和龙玄、庚寅三个进去里面乱拆,若他三个中真有谁弄坏了那混账的东西,那混账也就沉着脸阴损讥讽几句,不会真的生气。
后来,可以随意出入无暗殿的人,又多了一个皇上。
皇上说的没错,西门混账的确从来都没有防着他。
自打将军府失火,他住在总督府的这段时间,他是可以在总督府的每个地方随意进出,府中的每个下人也都对他毕恭毕敬,待他如正主。可想而知,一定是那混账特意吩咐过的。
与其结拜十几年,其间有几年,他因前朝一些不好的流言便与那混账断交了。从那以后,他对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还总有意与一些和其对立的官员走动,骂过他,弹劾过他。
但那混账却没有记恨他,在他遇到危险时,仍会率先把他推开,替他挡下石灰,甚至冲进火海里找他,帮他一起救出承儿。他没钱了,给他钱花……
骁袭孤身立在无暗殿中,想起自己昨日逼西门羽佃喝酒时的场景,心情复杂,抱愧。
脑海里响彻着那混账不冷不热的声音……
“本座若真喝了这酒,骁将军怕是会后悔。”
“骁将军知道本座为何与龙玄之间可以不藏秘密,很多事却不会与你说吗?”
“因为你这人条条框框太多,认为所有事都非黑即白,不得你认同的事,你便不能容忍,且难以转圜。”
“很多事并非本座有意瞒你,就算早与你说了,你也不会理解,不能接受,更不会站在本座的立场去想一下。”
“在骁将军心中,似乎从来也瞧不起本座,即便你日渐打不过本座,兵力不及本座,你心里照旧瞧不起的本座。”
“你不愿与本座为伍,嫌弃本座是太监身份,不满本座势大摄政,与本座绝交,宁愿借住到他人家中,也不愿好好接受本座的帮助,一分一毫也与本座算得清清楚楚,连本带利还给本座,都是因为骁将军瞧不起本座,便不愿沾本座分毫。”
“骁将军今日所做,倒也没错,本座对丹阳来说的确是个大威胁。”
骁袭双目赤红,西门混账说得一点都没错,他是瞧不起他!嫌弃他!自持清高,不愿与他为伍!
但那混账明知他心里是瞧不起他的,还是能把他当兄弟,不防他,且倾囊相助……
反观他这个做大哥的,架子大,脾气差,也不关心他们,更没用心去了解他们……
骁袭自愧不如,他自诩正义,却没有那混账的胸怀。
这时,一小兵匆匆追了进来,“将军!将军……”
骁袭脸色一沉,厉色瞪过去,“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那混账不喜外人进他这里。
将军突然色变,让小兵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出去,退到门槛之外,老老实实地站着……
骁袭走出无暗殿才问,“什么事?”
小兵这才敢道:“将军,朱振不堪重刑,全招了!”
骁袭双目一明,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怎么说的?西门总督在哪?”
小兵道:“说是断气后叫人扔到城外荒山的乱葬岗了。”
乱、乱葬岗?骁袭眉头一沉,低吼命道:“去找,马上派人去找!”
小兵又吓了一跳,“将军,已、已经有人去了……”
骁袭头有些沉痛,摆摆手示意那小兵退下,而后他又回了无暗殿中,兀自坐在殿中的椅子上发怔……
那混账若是真的死了,便是他这个大哥害得!
是他糊涂,逼他喝下尽忠散,让他武功尽失无力还击,才会被太后所害……
午前,去乱葬岗寻人的队伍便赶回来了,抬回了一具身形修长尸体。
“将军,找到西门总督了!”还是方才那个小兵,只不过这次他没赶踏入无暗殿,只在殿外喊着说。
听闻声音,坐在殿中发怔的骁袭立马起身,快步出来,问道:“他在哪?可还好?”
小兵听自家将军这样问,着实一愣,“呃……”
将军这是问得啥呢?乱葬岗找回来的人,哪里能有好的?
骁袭见那小兵一点也不机灵,问着也不说话,便没再理他,提步匆匆赶去了前院……
然而,他在前院看到的,只是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
骁袭心中一凛,如一冷水迎头浇下,木然愣住。
领头的兵官上前作揖道:“将军,那乱葬岗实在太脏乱了,什么蛇虫鼠蚁都有,西门总督的遗体被啃食地有些……”
骁袭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应下属,走上前伸手掀开那了白布,一张被老鼠啃食地面部全非的脸映入眼帘,触目惊心!
轮廓,身材,衣物,是那混账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