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万寿节要到了。”说话的时候,韩度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原名。
李原名不知道韩度提起万寿节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向他。
“这次是万寿节皇上点了本侯作为礼官。”
李原名闻言瞳孔猛然一缩,脸上顿时有些泛红,这是被气的。
“这,这是为何?”历次的万寿节,都是由礼部一力操办的,现在怎么可以让韩度这个勋贵来担任礼官?
由于前宋时候文官集团的强盛,即便是到了大明,文官们也从来就没有放弃过想要恢复到前宋之时的地位。而勋贵在文官的眼里,那几乎就是和粗鄙武夫划上等号的。
万寿节礼仪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交给韩度?
韩度看了李原名两眼,笑着说道:“自然是因为这次万寿节非比寻常啊。今年乃是皇上甲子整寿,而且大明又破灭北元,擒获北元皇帝于御前,自然需要大*操大办。”
李原名听完脸色肃然,毫不客气的站了起来,盯着韩度,好似在警告韩度:“大*操大办那更加应该交给礼部来办,侯爷横插一手,是不是太过了?”
礼部是靠什么在老朱面前刷存在感的?就是靠着朝廷上的各种礼仪活动啊,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老朱的万寿节。而且今年的万寿节还是如此的特别,如此的重要,礼部自然是不甘心将主持的大权旁落。
面对李原名的敌意,韩度没有生气,淡定的笑了笑之后说道:“本侯看你是误会了,这礼官一职不是本侯自己揽下来的,而是皇上直接钦点的。你若是能够向皇上谏言,换成你来当这个礼官,本侯倒是愿意拱手想让。如何?”
李原名心里咯噔一下,怔怔的看了韩度一眼,泄气似的慢慢坐回去。他若是礼部尚书的话,那还能够在老朱面前据理力争一下。可惜,他只是一个侍郎,哪里有前去让皇上改变圣意的资格?
韩度倒是看的很开,见李原名满脸的委屈,亲手给李原名把茶满上,劝解道:“李侍郎也不要觉得委屈,其实本侯和李侍郎一样委屈呢。”
李原名以为韩度是在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在挑衅他,愤愤不平的转头看向韩度,却只看到一张充满真诚笑意的脸。
韩度两手摊开又合上,说道:“说实话,本侯也不愿意来做这礼官。或许在你看来做这礼官是一个立功的机会,只要将这次万寿节顺利办好,那对你和礼部来说都是大功一件。”
李原名被韩度说中了心事,不过他胸有城府,即便是如此脸上也看不出来有丝毫的动容,就好似韩度说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一个读书人不屑于这样的功劳一般。
李原名这样被官场里里外外染透了的人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渴望的要命,却偏偏要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既当又立。
韩度也不管他的心口不一,反正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得了,继续说道:“本侯若是想要功劳的话,那将擒获北元皇帝于御前的功劳,难得不比这大?可是本侯说放弃就放弃,你见到过本侯犹豫过吗?这次万寿节,皇上可是要求要比以往办的更加恢弘,更加盛大。说真的,这其中不知道要耗费本侯多少心血,你以为本侯愿意做这礼官?”
顿了顿之后,韩度直接和李原名摊牌:“本侯今日来,就是想要告诉你,只要礼部好好配合本侯办好这次的万寿节。该是你们的功劳,就还是你们的,本侯不会贪你们一丝一毫。”
“侯爷此言当真?”李原名心里顿时一喜,眼睛瞪大惊讶出声。或许换个人说这话,李原名只会对其嗤之以鼻,因为他根本就不信有人会随手放弃唾手可得的功劳。
但是既然是韩度说的嘛......虽然韩度是勋贵和他亲近不到一处去,不过对于韩度这话,他却莫名的有些相信。
正如韩度的说的那样,这次的万寿节对大明来说可谓是三喜临门,若是办好了那功劳自然是丰厚的。
想到这里,李原名胸膛一烫,顿时感觉到一阵火热。
“本侯说了,这次万寿节的功劳都是你们的。当然,你们想要这些功劳的前提是,竭尽全力的帮助本侯将这次万寿节办好,办的让皇上满意才行。”韩度虽然点头答应了李原名,但同时也对他提出要求。
对于韩度的要求,李原名心里是一万个答应。
有要求才好呢,正是有要求才能够体现出韩度说的话是真的。要是一点要求都没有,那李原名反而会怀疑韩度的目的。没有天上掉馅饼这种便宜的事,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而礼部想要在这次万寿节露脸,在皇上面前挣到功劳,前提自然也是要把万寿节办好,办的让皇上满意。韩度的要求和李原名的希望一致,没有丝毫冲突的地方,李原名自然不会有异议。
“侯爷放心,下官向侯爷许诺,这次万寿节礼部全力配合侯爷。无论侯爷需要什么,只管吩咐便是。”没有了利益冲突,李原名顿时和韩度亲切
了许多。甚至在韩度面前放低姿态,主动朝韩度拱手示好。
“好,有你这句话,本侯就放心了。”韩度端起茶,笑盈盈的朝李原名示意。
李原名连忙反应过来,将茶杯端起,朝韩度互敬了一下。
两人哈哈大笑,将茶水一饮而尽。
把方孝孺留下,与李原名商议万寿节礼仪的事情。
韩度则自己出了礼部,脚步不停的来求见老朱。
“臣,拜见皇上。”
老朱淡淡的点头,捋了捋胡子忽然问道:“如何?朕给你的新差事,你还满意吗?”
韩度闻言苦笑了一下,躬身说道:“臣能推辞吗?”
“你敢!”老朱瞬间激动起来,连自己下手都没有轻重,把胡须都给撤掉了一根,疼的呲牙咧嘴。
想到这一切都是韩度惹得祸,瞪大眼睛恨不得收拾他。
“让朕掉了一根胡须!告诉你,这礼官你是当也要当,不当也要当,而且还要把朕的这次万寿节给办好,要是办不好,朕能饶了你,朕的这根胡子也饶不了你。”
“臣遵旨。”面对这样毫不讲理的人,韩度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不过臣对万寿节有些想法,想请示皇上。”
老朱见韩度答应下来,便放心了,至于韩度趁机提条件嘛,不过是在常理之中的事情,“说吧!”
“臣想让教坊司承担此次万寿节的歌舞部分。”韩度直起身来,神色镇定的朝老朱说道。
老朱闻言双眼一瞪,重重的将手里把玩的一块玉璧放在御案上,语气不善的问道:“你说什么?用和以前一样用宫女不行吗?为何非要用教坊司?”
万寿节这样大型的礼仪活动上,自然不会少了歌舞表演。不过以往老朱的万寿节,这部分歌舞表演都是由宫女来担任的。
教坊司可是被老朱用来惩罚犯官女眷的地方,那里面的女乐都是官妓。以往礼部主持老朱的万寿节,自然不会让教坊司参与到这里面来。虽然这些礼部的官员或许平时经常光顾教坊司,但是却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那里面的女乐一眼。自然不会让教坊司参与到这么重要的礼仪活动当中来。
“皇上,世间万物,只有美最能震撼人心。若是用宫女,恐怕却达不到臣想要的效果。”韩度摇了摇头。
宫女之中虽然也不乏美人,但是她们长久的待在规矩深严的宫中,早就被环境调教的如同机械木偶一样。这样的人跳出来的舞,只会让人觉得僵硬,怎么会有灵魂呢?
没有灵魂的歌舞,又如何能够震撼人心?
当然,韩度也是有着私心的,想要借此机会帮教坊司一把。教坊司的女乐,出了瑶月之外,其他人全都还是贱籍。若是能够在这次万寿节上,让老朱高兴,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机了呢?
“让教坊司来歌舞,会不会有什么不妥?”老朱沉吟着看向韩度。
对于教坊司的歌舞老朱是亲眼见过的,对其精彩绝伦的恢弘气势也是印象深刻,正是因为如此,在韩度提起由教坊司来替代宫女的时候,老朱才没有断然拒绝,而是朝韩度询问。
“皇上,教坊司本来就是负责朝廷的大小庆典及迎接贵宾演奏乐曲等事务,这是礼部所定的,怎么会由不妥?”韩度笑盈盈的将教坊司的职责给搬了出来,并且指明这是礼部定的,不是自己定的。
老朱顿时无语的看了韩度一眼,对于韩度的话他却不好反驳。
“若是朕不答应呢?”老朱眼神炯炯的看着韩度,同时对于在他的默许下,将好好的教坊司,堂堂负责朝廷庆典的衙门,给变成了官方妓院,感到有些后悔。
“这,那臣只能够尽力而为。”韩度也没有说让老朱另请高明,只说是尽力而为。尽力而为的意思就是,若是到时候不满意,可不要怪我。你到时候怪我也没用,因为我有帅锅的对象了。
老朱思量再三,还是觉得此次万寿节要更加重要一些。至于教坊司,正如韩度说的那样,这就是它的职责所在,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朕准了,不过,若是到时候不能让朕满意的话,你仔细你的皮子。”
对于老朱完全没有一点新意的威胁,韩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被老朱威胁了这么多次,也没见老朱把自己如何。
“臣遵旨。”
......
教坊司。
听到韩度的话,李嬷嬷一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侯,侯爷你说的是真的吗?教坊司真的要在万寿节上表演歌舞?”
韩度看在李嬷嬷,点头肯定的说道:“当然,这是皇上准了的事情,怎么会有假?”
话音刚刚落下,眼前的众人就爆发出齐齐的欢呼声。
听到韩度的话,李嬷嬷既有种恍然醒悟过来的感觉,有彷佛坠入梦中。
她忍不住看了欢呼的人群一眼,完全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
有些不够真实。
韩度笑意盈盈的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没用去打扰沉浸在欢乐当中的人。
李嬷嬷是在教坊司多年,是从教坊司的辉煌一直看到落寞,直到韩度接手的人。起初的时候,教坊司的确是承担这朝廷庆典的演奏乐曲等事务,但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她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曾经堕落的样子。
现在好了,在得到韩度的消息的一刻,李嬷嬷都觉得整个教坊司好似重获新生了一样。
人群逐渐平静下来,韩度才抬眼看向众人,思绪转动,叹息着问道:“高兴了吗?”
李嬷嬷下意识做出回答:“高,高兴了。多,多谢侯爷为我等做主......”
说着说着,李嬷嬷的声音渐低,直至消失。
她也发现自己心里这长久以来的委屈,长久以来的渴望,在一朝得逞的时候,甚至能够高兴的让她哭出来。
韩度沉声说道:“高兴就好,不过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万寿节有多么重要,想必不用本侯再一一细说了吧?若是你们演砸了,会有什么后果,想来你们也是心知肚明。”
最后,韩度又补了一句:“现在还不是你们应该高兴的时候,先去将歌舞给排好,争取尽善尽美的度过万寿节才好。”
李嬷嬷连忙左右擦了一下眼角,抢在其他人开口之前道:“侯爷放心,奴婢一定会告诫她们,让她们尽心尽力的。”
“那就好。”韩度抿着嘴,点点头。
李嬷嬷得到韩度的答复,立刻转身朝着众人干练的安排一通。
首先就是要将大剧院给清空出来,毕竟要提起排练没有一个宽敞的地方可不行,而大剧院就最为合适。
至于说,停了大剧院会影响到教坊司赚钱......现在的教坊司,早就不缺钱了,即便是一两年没分文不进,教坊司账面上也有足够的银钱支撑下去,而且还能够把每年送进宫的银钱,分文不少的送到。
于是,李嬷嬷干净利落的脱口道:“来人,将大门关了,教坊司从今日起再不接待外客。”
现在虽然还是上午,但是来到教坊司寻欢作乐的人已经不少了。大堂内靠近中间舞台的一圈圆桌几乎坐满,而楼上的雅间也有人在喝酒观看歌舞。
随着李嬷嬷一声令下,一排杂役顿时鱼贯而出,挨桌想要将客人劝走。
“什么?这就要赶咱走?老夫偏不走,老夫进来玩是花了钱的,凭什么你们教坊司一句话就要将老夫赶走?”
“就是,咱不走,继续奏乐,继续舞......”
突然遭到如此变故,台上的跳舞的女乐都疑惑的停了下来。有人整看的摇头晃脑,看到女乐停了下来,自然不干了,大声呼道。
早已得到李嬷嬷吩咐的杂役,面对起哄的众人也只好耐心的陪着笑脸,“这位大人勿恼,咱们管事的说了,大人进教坊司的钱,教坊司如数奉还,这桌酒菜咱们也分文不取,大人请吧。”
被杂役这样一说,此人却更加不答应了。愤怒的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钱算什么?老子有的是钱。既然老子花了钱,就没用想过要再拿回来。你们教坊司收了老子的钱,就要让老子待个够。上酒,老子还要喝!”
杂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竟然会碰上一个混不吝的。想到曾经,教坊司就是在这样的混不吝的胡搅蛮缠之下,逐渐变得越来越弱势,越来越气短,甚至差点就到了活活饿死的地步。
要不然韩度强势一把,说不定现在他们坟头都长草了呢。
现在再次看到这样的人,杂役们的脸色不由得变得难看起来。
可是不管杂役的脸色如何难看,那人连看都没有看杂役一眼,一屁股坐下,就要呼朋唤友继续喝酒。他知道,就凭这些杂役,不敢拿他怎样。
就在这个时候,楼上忽然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张口闭口老子,你是谁的老子?本公子的吗?”
张雷脸上带着几分张狂,烧包的摇着扇子一步一步从楼上走下。
咚,咚,咚的脚步声,清晰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面,在大堂内回荡。
看见张雷眼神凶狠的朝着自己看过来,刚才还嚣张无比的人,此刻顿时成了弱势气短的一方。连忙谄笑着站起身来,朝张雷拱手说道:“不知道是小侯爷在此,打扰了小侯爷的雅兴,小人该死,该死!”
此人从刚才的肆意张狂,瞬间变换成小心翼翼陪笑的脸色,充分向世人展示了什么叫:横的怕愣的。
此人刚才有多么豪横,现在面对张雷就有多么卑微。
张雷或许本身不可怕,但是架不住他有个护短的爹啊。再加上他好似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但凡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想要和这样的人对上。
张雷见此人如此卑躬屈膝的甘拜下风,他也没用穷追猛打的打算。“知道该死,那还不快滚,难道你想真死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