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仗剑走天涯,一生一次的知己情谊,永永远远地铭记在有些人的心中,但唯有顾平英一人,记挂了一辈子,无论是心上还是脑子之上。
彼时的顾平英,已经是年近半百,北派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手下人或是派中弟子处理,他不再插手。除了痴迷于武术之外,他心中最是记挂的,便是那些死去的人,他自己的兄弟,那个曾经和他约定好生死与共的兄弟。
他愿意用命去担保,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更了解他的人了。
因为那个人,已经深深地埋藏在了地下。
他也许后悔,当年不该贸贸然下了山,以至于行踪不动,和姚清和未能见上最后一面。
“姚兄,我来看你了。这是你最爱喝的桂花酒,是我亲手所酿,香醇无比。你素来喜欢这一辈,所以兄弟今天特地给你带了过来,也是希望你九泉之下也能喝上这一口,想想昔日我们把酒言欢的日子,当真是让人神往。”顾平英站在天山姚清和的墓前,将手中的酒安稳的倒上一杯,轻声说道:“你的徒儿就葬在你的身边,不枉费以尽心竭力的教导她一番,可是也许时移世易,这世间的事情,都没有办法用一两句对错去形容。而我能做的就是常来看看你,陪你说说话,陪你聊聊天,把你墓前的杂草都弄得一干二净,这样方能对得住我们的一世情谊,你知道的,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知己。”
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目前,悄无声息的说着一些体己话,半晌之后,就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几声细碎的脚步声响。
“顾前辈安好。”
顾平英猛然回头看去,竟是一袭黑袍,手上还带着一个篮子的萧煜。
“你怎么过来了?”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事情繁杂,我怕过几日没有办法过来看姚前辈和离儿。所以今天特地备了一些糕点和酒水过来看看他们,却不想遇上了前辈。”萧煜微笑的说道,书生气一般俊秀的眉眼之上有几分淡淡的低落。
“这墓前这般干净爽利,多亏了有你悉心照料。”顾平英也是笑着说的,眉宇之间浓重的哀思,不曾有丝毫的化解。
“姚前辈对我有救命之恩,离儿对我来说是一生的救赎和信仰,这些都是我应当做的。”
“好啊,好!”顾平英由衷叹道:“我的兄弟教了两个好孩子,决绝不枉费他的一片心血。”
二人就这样站在风景如画的天山之上,他们如今都是江湖之上赫赫有名,名震一方的人,但是他们此时站在这里,心中凄凉无比,怀念着两个永远故去不会再回来的人。
这世间所有动心的情谊,无论是知己还是信仰,终归是让人感到酸涩无比。
任凭这人间百转千回,可是我们的心里渺小的只能放下那一粒尘埃。
天山之上,茂林修竹,鸟语花香,阳光透过树梢落下些许斑驳的倒影,在地面上形成一束又一束的痕迹。
顾平英不禁静默地想到那些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
他们相识的很早了,早到两个人还不过只是两个初入江湖的少年。
顾平英和姚清和相识在一场救人的活动之中,二人都是出身颇好,武林世家的公子。一个传承到了武艺,一个传承到了医术。
那是一天的清晨,两个人都并不认识的不约而同的游荡在街上,感受着人间的世事繁华和烟火气的日子,旁边偶尔传来几声小贩的吆喝声响,还有几片桂花糕的香气,让人流连忘返,垂涎欲滴。
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就那样站在中间怯生生的十分惹人可怜,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几缕污脏的痕迹还有一些细碎的伤痕,他的身旁站着一个更加可怜的老妇人,头发灰白而又破败,浑身脏兮兮的,衣衫褴褛之中透着几分让人烦躁的意味。
没有任何的期盼和预料,这就是两个吃不饱饭又无家可归的人,这样的人在大街上太多了,在江湖之上也太多了,想要救助是救助不过来的,想要发善心也是发不过来的,所以在街上的人只能选择视而不见,因为没有人的日子是容易的。
可是这样的情形有人是看不过去的,比如两个初入江湖的人正在四处游荡,想要行侠仗义的顾平英和姚清和。
他们一边一个脱起了两个很可怜的人,然后又不约而同的递上了手中的银子。
“别怕,我们会帮你的。”
“是啊,大娘别怕,我们会帮你们的。”
就这样他们满足了自己行侠仗义的心,将两个垂垂老矣的可怜人送到了干净的客栈,又留下了一点儿安家的过路费,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我叫顾平英,你叫什么?”年少的顾平英看着眼前这个眉目俊秀又透着几分温润气息的年轻人,心中产生了几分不由得亲近的意味,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愿意行侠仗义的人,他们身上透着一种相同的气息那个词叫做意气。
因为未经世事,所以意气风发。
就如同初入人世的人,总是透着无知者无畏的情绪。
“我叫姚清和。”姚清和微笑着回答道,两个相似的人很容易就产生阴差阳错的好感,他一笑犹如冰山融化,牵扯出淡淡的哀思,很温润的气息,让人不由得产生好感。
一见如故的两个人,很快就自报家世,相约一起闯荡江湖。
彼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这世间有一个词叫做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他们寻了一处格外僻静的地方。
一同在一起聊天喝酒,谈天说地,畅谈着世间所有的一切,他们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所以谈起话来有无数的共同话题,他们一同修习武艺,一同研制药理。
“你说江湖是我们想象的这个样子吗?”顾平英有些神往和好奇的发问。
“也许就是我们想象中的这个样子吧,毕竟我们并不向往这权势二字,所以才会这般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