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端着药,眼眶通红,嘴角带笑的林慕。
苏离抬眼望见他,心中一惊。她已经忘记了为何定然要替他挡剑,只记得是下意识中的所作所为,况且他救过她多次,就当做还情了。
“醒……醒了就好。李铭已经被穆帮主关押了下去,等你去发落呢。这儿有着汤药,你喝了歇息吧。”
“不敢劳烦林公子,还是萧某来吧。”
“行了!”苏离厌烦地将脑子中杂七杂八的想法清理出去,伸手接过萧煜递过来的汤药,皱着眉一饮而尽,“派人转告穆帮主,就说暂缓几日,让他信守承诺,留着李铭的性命,不能妄动。待本座身子好了,自会前去。”
“是,主上。”
挥退众人,有一人立在跟前,久久不愿动,“你为何舍身替我挡剑?为了我,毫不在意你自己的性命,你可知那箭弩之锋芒若是再偏一些,你便是性命不保了!”
“救都救了,又何必再回想,你救过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也曾舍身为我挡过剑,这不是应当的么?”
“只是因为如此?”
“你想听我说什么?”
“我心悦你,想来你如此定是心悦我,待我禀明父亲,八抬大轿迎你进门!”
苏离一时之间怔住了,“你可知我是谁?你又可知你是谁?不所谓正邪不两立,况且这世间尚有立场问题,你这样的人,便应该娶一个大家闺秀,名门千金,宜家宜室,贤良淑德,既能够嘘寒问暖,又能够替你林家绵延子嗣,孝顺长辈。我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儿,满身杀伐,罪行累累,我可以坦诚心中有你一席之地,但那又如何?终究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你又何必执念于此。待你查明些许真相,就分道扬镳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累了,想睡了,你走吧。”
长久相对,静谧无言。
南派最为恢弘气度的房屋之中,现下住着的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苏离伤重,还未恭贺穆帮主登位之喜。”数日过后,苏离算得上是完好无虞,便直接来到了穆安的房屋之处,看着当初温和从容、笑容可掬的长老便成如今威严有度的帮主,不禁感叹权力二字的魔力。
“这是哪里的话,穆安有今日,亦是多亏了苏姑娘相助之情。”
“苏离今日来,尚有一事,此事既然已经平定,他日有人问起,您便不必提起我的事情,只当从未见过便好。李铭之事,您亦是不必过问。叨扰了这许久,苏离也应当告辞了。”
穆安垂首微笑,正和他意,“苏姑娘此言,穆某自当遵从,来日江湖再见,便权当从未相识。”
李铭尚且关在阴暗的牢中,人不人鬼不鬼,发丝凌乱,衣衫破旧还带着当天混战之中的血迹,狼狈不堪,再无当初一派之主的英明神武了。
他抬眼,看见的是一众神色各异之人。为首的女子安静落座,神情倦怠,带着几分伤痛的凛冽气息。
“多日不见,李帮主风采再不似从前了。”苏离凉凉说道,想着那西派地下前辈所说的话,想到这些事情皆是他一手缔造,恨不得双手生刀,让他血溅三尺。
“技不如人,要杀便杀,我李铭混迹江湖多年,绝不畏惧!”
“有些事情,想要好生问问。六年前天山一战,那些撕咬的怪兽,可是你一手安排的?还是说,你也是听命行事?剩下的那半本秘籍,归于何处,与武林盟主林源之妻沈莲儿又有何干系?”
“是!我母亲之死究竟怎么回事儿!?”林慕忍不住怒吼出声。
“当年一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原来我是靠着那一战才彻底闯入江湖的!当年的事情,我早早发过誓,必定不能再让旁人知晓,所以你们问错人了,即便是问了我也不会说。”
“不愿说么?看看是您的骨头硬,还是刑具硬呢?听说李帮主在外有一个病弱的小儿子,乃是秦楼楚馆妓女所生,您这些年中小心翼翼,将孩子养大,就是为了怕有人下了毒手,是吧?本座早就已经派人将那孩子接了过来,您看看,是孩子的命重要,还是您的誓言重要?”
“你!?”
“幼子病弱,可能一不小心就容易死于非命,没有人会怀疑一分一毫。”苏离凉薄笑着,并未起身,“李帮主可曾听过活剥人皮?或者说腰斩之刑?还有将人的骨头一寸寸敲碎?本座曾见过,无论是剥皮还是腰斩,或是敲骨头,那人一时半刻都不会死于非命,因为疼痛能够让人无比清醒地看着自己生命极端痛苦的流逝,却不能挽回什么。即便是血肉模糊之中,还尚能残存挣扎着,您说,这剥皮抽筋、伤筋断骨之事若是落在你的好儿子或是你的身上,又是何种意味呢?”
李铭脸色煞白,在听见自己儿子的一瞬间,所有的志气和硬骨早就已经无踪无息了,“放过我儿子,好不好?这是我们李家唯一的血脉了,”
“您若是说了,孩子自然一生无忧。”
林慕听完这一切,虽然已经是见惯血肉模糊的尸体,看见身旁女子坦然自若地说出这么多的血腥之事,依旧是忍不住喉咙微微发紧。
“我说!”李铭咽了几下口水,带着一种解脱之色,“六年前,我因为嫉妒黎峰手握大权,人人敬仰,将他骗过来饮下迷魂汤,趁着夜半无人用生魂花的根茎将他一击毙命,将尸体烧的一干二净,对外宣称他想要退隐江湖,用他的声望和玉佩顺理成章地登上了南派帮主之位,又借着柏家的金银收拢了不少江湖中人的心,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说罢,带有几分自嘲,“你们应当也知晓,人的贪欲无穷无尽,大权在握之后,便想着如何能够长久存在,如何能将这份权势绵延下去,偏生此时江湖中有了一个传言。”
“长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