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时间已经来到中午。
皇宫。
太阳出来了,厚重的云层被强势驱散,明媚的阳光播撒大地,让人的心情也跟着爽朗起来。
陈帝在勤政殿设宴,款待苏贤、李青牛一行。
在坐的还有满朝文武,不过这些文武都是方才“表现好”的那一批。
席间,陈帝与苏贤推杯换盏,群臣作陪,宾主尽欢,大殿中一派祥和,其乐融融。
不过,当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陈可妍与恬王忽然到了,并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父皇,儿臣无能,皇后娘家的核心成员……早已闻讯逃出城外,不知去向,儿臣已命禁军加紧搜捕。”
“这……”
陈帝与群臣面面相觑,大鱼跑了?
陈帝还没发话,紧接着,又有人闯入大殿:
“陛下,无数百姓在城中聚集,声势浩大,要求陛下停止迫害皇后家族,并下罪己诏明示天下!”
“下罪己诏?”
“还明示天下?”
“城中大批百姓聚集?”
“皇后家族核心成员闻讯出逃?”
“……”
大殿中宛若炸开了锅。
参与宴席的大臣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义愤填膺的斥责皇后家族与那些无知的百姓。
陈帝经过一上午的休息,气色本已恢复了许多,方才不仅与苏贤把酒言欢,还不停爽朗大笑呢。
结果这才过去多久?竟又出了岔子。
陈帝耳中听着大臣们的吵嚷,心中莫名烦躁,左手缓缓举在半空,轻轻一摆,大殿中的嘈杂戛然而止。
“陛下,皇后家族在我朝根深蒂固,在民间的威望也甚高,百姓们不知今日之缘故,盲目起哄也算情有可原。”
左仆射起身拜道。
左仆射曾投奔过皇后与厉王,若按正常情况,陈可妍与恬王绝不会再用他,甚至拉出去砍头都有可能。
好在,左仆射一帮大臣表现不错,在最危急的关头挺身而出,曾为贤、淑二位贵妃求情。
即便未曾成功,但也在陈帝、陈可妍、恬王心中落下了好。
此外,还有那些不顾一切挡在陈帝身前,以躯体抵挡御林军冲击的文臣,也得到了相同的待遇。
陈帝邀请他们参加这场庆功宴,就是一个示好的暗号。
“那依左仆射之见,应当如何?”
陈帝侧过头去。
左仆射心说这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忙作一揖:
“回禀陛下,对于出逃的叛贼,公主殿下已派人去追捕,而公主殿下的能力远胜老臣,老臣不敢指手画脚。”
“至于那些无知与盲目的百姓,老臣以为,当立即将今日之事布告天下,使百姓们不惑,如此一来聚集的百姓自会散去。”
“……”
陈帝点了点头,紧皱的眉心也舒展了一些,吩咐道:
“准奏,就按左仆射的建议立即去办。”
“遵旨。”
手持拂尘的太监应声而下后,陈帝脸上一笑,对苏贤等人招了招手:
“苏侯、李大夫,以及诸位,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们的宴席继续。妍儿、恬儿,你们忙了大半日,也坐下吃点东西吧。”
“是。”
“遵旨!”
众人齐声道谢,一一入座。
大殿上空又响起丝竹之声,余音绕梁,宾客们推杯换盏,喝得脸红醉醺醺,好不热闹。
不一时,宴席结束。
残羹撤下,有宫女送上香茗,众人一边喝茶一边畅谈。
聊着聊着,就有人将话题歪到了方才之事,这个问题说小也不小,陈帝闻言后眉头微微一凝,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消失。
有大臣眼尖,发现了陈帝的异状,忙起身拜道:
“陛下请放心,左仆射的法子定然管用,微臣预估,在这杯茶喝完之前,或许就有好消息传来。”
“是啊,陛下安心等待片刻就是,百姓们不知内情才聚集在一起,相信布告天下之后,他们自然也就散了。”
陈帝听了众臣的说辞,不由缓缓点头,面色一松,嘴角消失的笑容又渐渐恢复。
掐在这时,殿外有人求见,说是前来禀报“百姓聚集”一事的处理结果。
陈帝精神一震,大手一挥吩咐道:
“宣!”
“臣拜见陛下。”来人是一个小吏,入殿就跪趴在地,教人看不清他的面色。
“免礼,起来说话,城中聚集的百姓可都散了?”陈帝因听了群臣的劝谏,因而气定神闲,信心十足。
那小吏头都不敢抬,依旧跪趴在地:
“回禀陛下,城中聚集的百姓……还未消散!反而还……还说布告上的内容是凭空捏造的,他们根本不信皇后会谋害陛下!”
“你说什么!?”
陈帝瞬间“破功”,长身而起,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小吏:“百姓们不相信皇后是幕后黑手?”
群臣包括苏贤等,也是一脸狐疑,在他们看来十拿九稳之事,怎么出了这种意外?
那小吏继续禀道:
“百姓们非但不信,反而比方才更加义愤填膺,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强烈要求陛下撤销对皇后家族的迫害,并下罪己诏以谢天下!”
“放肆!”
陈帝的鼻子都差点气歪,龙颜大怒,重重一巴掌拍在桌面,桌上的茶杯跟着一跳,发出哐当一声响。
“请陛下恕罪……”那小吏吓得战战兢兢。
这时,陈可妍站了出来,拜道:“父皇请息怒。”
然后侧眸,看着跪趴在地的小吏,喝问道:“那布告上的内容可曾详实?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没有,布告上的内容一五一十,并没有任何误解,下官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小吏连连保证。
陈可妍凝眉沉吟一番,转身面朝陈帝:
“父皇,儿臣猜想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皇后家族在民间颇具威望,又根深蒂固,百姓们如此聚集,且一再重复‘罪己诏’,儿臣相信他们背后一定有幕后的推手!”
“叛贼中的核心成员已逃出城外,他们为了不被逮捕,便抛出此等障眼法,暗中发动百姓为他们‘殿后’。”
“……”
众人听了陈可妍此话,都不由缓缓点头,认为有理。
陈帝欣慰之余,忙问:“妍儿有何办法?”
陈可妍忙建言献策:
“父皇,我们可以从三个方面入手,第一,派出大军维持城中秩序,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第二,暗中调查、逮捕隐藏在百姓之中的奸细,严加审问,或许还能得到叛贼们的去向。”
“第三,派出大量暗子,隐藏在百姓之中,刻意引导百姓们的舆论风向。”
“如此三管齐下之下,必能平息城中之乱。”
陈帝闻言后笑道:
“不错,还是妍儿能为朕解忧,此事就这么办吧,妍儿你亲自去做安排。”
“儿臣领旨。”
不过,就在陈可妍领旨后准备离开的时候,大殿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急报,八百里加急急报!”
大殿中的人一时怔住。
急报?
还是八百里加急的?
陈帝、群臣面色微变,不由离座起身;陈可妍忙止住脚步,与众人一起看向殿外;苏贤心头更是一跳,暗道:
“与南陈接壤的,无外乎北边的大梁、西边的南楚,还有西南方向的山区,莫非南陈与大梁起冲突了?这可不妙。”
就在众人心中惴惴之际,一个后背插满了小旗的驿卒快步入殿。
他面朝陈帝行罢君臣之礼,再恭敬呈上一个竹筒。
陈可妍亲自接过那只竹筒,转送到陈帝手中,陈帝沉着眉头,从中取出一纸字条看了起来,片刻后面色一松:
“大家放心,不是边关急报,而是从常州义兴一代送来的。”
“常州义兴啊,我还以为某处边关出问题了呢。”有臣子松了口气。
“刚才我们都吓了一跳。”
“是啊……”
江宁城,乃南陈都城,此城位于润州。
而在润州东南方向紧挨着的就是常州,常州、苏州、湖州三州平分太湖,义兴就在太湖的西岸。
也就是说,从常州义兴到江宁城,直线距离仅有一百多里,其实很近。
大家都被“八百里加急”的名头吓了一跳。
陈可妍也跟着松了口气,不过侧眸又发现陈帝的表情不太对,盯着那张小纸条正发呆,陈可妍心中一动,忙问:
“父皇,可是义兴出了什么问题?”
众臣的议论声渐渐止住,对呀,义兴绝对是出了问题,它又不是边关,没事儿发什么八百里加急文书?
陈帝收起纸条,扫了眼众人,面色越来越沉:
“义兴突然冒出大批倭寇,约有数千,在太湖边上烧杀抢夺,就连妇女儿童也不放过,手段残忍至极!”
“又是倭寇!”大殿中顿时炸开了锅,群臣热议道:
“不知从何时起,我南陈东南沿海竟出现了倭患,倭寇们来无影去无踪,作桉手段高明,专对普通百姓烧杀抢夺。”
“地方驻军虽积极围剿,可一来倭寇战斗力强悍,地方驻军多有不敌,二来,倭寇们流窜太快……”
“想不到啊,今日竟在义兴冒出数千倭寇,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老夫真想将他们捉住千刀万剐!”
群臣激愤一阵,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都扭头看着陈帝。
陈帝面色越来越沉,继续说道:“这数千倭寇在义兴作桉的同时,还出言不逊,他们所说之事正好与今日之事有关!”
“今日之事?父皇,那些倭寇究竟说了什么?”陈可妍忙问。
陈帝眉心紧皱:
“他们说,皇后与皇后的家族,曾与倭国国王交好,今日朕‘迫害’皇后与皇后家族,是他们所不能容忍的。”
“倭寇们放言,只要朕停止迫害皇后及其家族,并下罪己诏明示天下,他们就停止作桉,并从义兴撤退!”
“……”
群臣听了这话,当场就怒了,七嘴八舌大声骂道:
“放肆!皇后意图谋害陛下,罪不容恕,皇后家族必定是同谋,抄家灭族都是轻的,那些倭寇有什么嘴脸妄议我朝之事?”
“是啊,竟还想胁迫陛下下罪己诏?简直无礼至极!”
“迟早有一天,我们要将所有倭寇都消灭,看他们还张不张狂!”
群臣怒斥声中,苏贤、陈可妍等人保持了相对的冷静。
毫无意外,义兴的倭寇与江宁城中的百姓一样,都是皇后家族祭出的难题,在苏贤看来,问题其实不大,但绝对恶心人。
“诶!”
陈帝一声长叹,一手紧握成拳,将那小纸条捏着一团,面色铁青一片,环视一眼众人问道:
“诸位,倭寇正在义兴大举作乱,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啊?”
众人一阵沉默,方才还义愤填膺的群臣,现在都不敢吭声。
陈可妍见状,主动站出来安慰道:
“父皇切莫担心,倭寇在义兴聚集了数千人,声势浩大,想必当地驻军早已出兵围剿,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陈帝的面色果然好看了几分。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殿外就有人来禀:
“启奏陛下,义兴附近的长城县、绥安县、溧阳县、金坛县,以及晋陵、无锡等都派出了大军,共计万余将士,正合力围剿义兴的倭寇!”
“好!”
陈帝闻言大喜,拍掌赞道:
“数个州县的驻军一起出动,人数多达万余,是倭寇的数倍!而且我军还掌控着神雷,如此一来,足以将倭寇全歼!”
有大臣爽朗笑道:
“倭寇们聚集在义兴,本想要挟朝廷,结果却被我朝重兵合围,哈哈,相信此一役后必能重创流窜我朝的倭寇!”
正当陈帝君臣信心十足之际,忽又来了一条极坏的消息:
“启奏陛下,各州县合围倭寇的地方驻军,已……已经……已经全军覆没!一万余将士一个不剩,全都死在了倭寇的刀下!”
大殿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陈帝君臣宛若被施了定身术般,一动不动。
常州义兴,距江宁城只有一百多里,驻扎在义兴附近的将士,都是层层遴选后的精锐,毕竟那是都城的外围防御区。
可是,陈帝君臣寄予厚望的精锐,而且人数还是倭寇的数倍,结果竟不敌倭寇,被人家全歼!
“这怎么可能,我军的神雷都没能收拾掉那些倭寇?”有人狐疑。
“倭寇手中也有神雷,而且数量还不少!”
“什么!倭寇手中也有神雷?”众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
这时,又有人来传递消息:
“陛下,不好了,盘踞在义兴的数千倭寇,正往江宁城的方向杀来,他们还说,若陛下不立即停止迫害皇后家族,若不立即下罪己诏,他们就将踏平整座江宁城!”
“这……何至于此啊!”陈帝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好在陈可妍就在身旁,及时搀住了他。
“难道说,我堂堂大陈,竟要被数千倭寇威胁不成?”臣子们低声议论着,面色都很不好看。
“这些倭寇,难道就无人可以收拾吗?”
陈帝站稳后,声音发寒:
“数倍于他们的将士都剿灭不了,还有,倭寇手中的神雷从何处得来?这究竟怎么一回事,谁来告诉朕?”
大殿中虽人才济济,但却无人可以回答陈帝的问题。
倭寇的厉害,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其实在之前,倭寇刚刚泛滥的时候,他们就已听说了倭寇的厉害。
尤其是倭寇的刀,刀身略弯,又锋利又坚硬,普通刀剑根本不能与之匹敌……
就在南陈君臣一筹莫展的时候,苏贤摇了摇头,慢悠悠离座起身。
只见他正了正衣冠,不紧不慢走到陈帝身前,作揖一拜:
“陛下莫忧,外臣有一个办法,不仅可以剿灭倭寇,同时还能解决城中聚集的百姓,一箭双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