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谈话间,陈可妍一行已行至近前。
苏贤昨日就计划好了,在此处与陈可妍会和,然后结伴乘船去往南陈。
她身份特殊,着实不宜暴露。
好在,苏贤身边的人,诸如杨止兰、关平、周威,还有十余随从等,全都是精挑细选的亲信。
即便他们知道了陈可妍的身份也无妨。
另外,李青牛身后也跟了十余位蝴蝶谷高手。
当然,此去南陈,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二十余人跟随,实际上,另有数支乔装过后的队伍隐在暗中,以便随时策应。
这些队伍,分别由侯府亲卫、内卫杀手与蝴蝶谷高手组成,共计一百五十余人。
“公子。”
陈可妍莲步走近,身后也跟着十余位亲信,包括剑儿与碧儿两个丫头。
“陈姑娘。”
苏贤点点头,在外不好称她为“公主”,叫“陈姑娘”比较合适。
陈可妍侧身,一眼就看到了李青牛,他身着青色道袍,面白有须,略微发福,看起来很有一种世外高人的气质。
终于见到传说之中的李神医了……陈可妍按捺住心中的激动,走到李青牛身前,伪装出平静的模样,见礼道:
“见过李大夫!”
“……”
李青牛面色很不好看,两眼瞪得好像是牛眼,灼灼的盯着苏贤,还有刚刚走近的陈可妍,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哼!”
他将两手负在身后,挺着略有发福的小肚腩,傲慢的侧过了身去。
陈可妍一时十分尴尬,心头也跟着一紧,忙看向苏贤,用眼神求助。
苏贤始终智珠在握,先递给陈可妍一个安心的眼神,再拉着李青牛走到官道旁的河边,河水奔流不息,这是黄河的一条支流。
“松手!”
李青牛一眼瞪来,脸上写满了“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解释”的表情,他自负神医,岂可轻易受人摆布?
“师父这是作甚?那可是南陈的公主啊,师父何故轻慢人家?”苏贤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质问。
“我轻慢了她?!”
李青牛两眼瞪得更大,一脸不可思议,分明是苏贤串通南陈公主“算计”了他,可结果却说是他轻慢了南陈公主。
这不是颠倒是非吗?
李青牛心中勐地一沉,已生出返回神都的冲动。
苏贤见状,忙赔笑道:
“师父切莫冲动,且听弟子细细道来。”
“说。”
李青牛侧眸,他倒要看看,苏贤能说出一朵什么样的花儿来。
苏贤说道:
“我们查到的线索,就在那南陈皇宫之中,师父您想啊,那毕竟是一国之皇宫,岂可由我等轻易入内查探?”
“这南陈公主,与弟子其实仅有一面之交,但为了师父能早日传宗接代,弟子舍下老脸请求人家,人家才肯相助。”
“有了南陈公主的相助,我们方可顺利混入陈宫查探。”
“……”
李青牛听罢,紧锁的眉头松了几分,面色也稍霁,但还是端着架子,道:“陈宫又如何,为师手下高手无数,出入陈宫还不是手到擒来?”
苏贤皱眉道:
“确实,周威与止兰都有随意出入陈宫的本领,但想必那陈宫之中也有对等的高手,他们就算再厉害,也必然缚手缚脚!”
“再者,这线索还牵扯到陈宫之中的许多人,其中不凡高位者。”
“若没有南陈公主的引荐,我们虽然可以潜入陈宫,但又如何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之下,去接触那些高位者呢?绑架?还是逼问?”
“……”
李青牛闻言,眉头又紧锁起来,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他面色虽有意动,但却放不下脸面,因而僵持在那。
苏贤见状,嘴角缓缓扯起一抹弧度,道:
“既然师父不待见人家南陈公主,也不需要人家引荐我们进入陈宫,那弟子这就去说明情况,请她自行离去。”
李青牛依旧端着架子,不肯放下脸面。
苏贤可不会惯着他,等待片刻后转身就走,并道:
“既然师父坚持,那弟子这就去……”
话音还未落下,忽然,苏贤感觉身边吹过一阵疾风。
定睛看去,原来是李青牛,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越过苏贤,跑到陈可妍身边,点头笑道:“殿下不用客气,接下来还需劳烦殿下啊……”
“……”
陈可妍见状,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她差点就跪在地上,恳请李青牛医治她的父皇。
好在,苏贤的话犹在耳畔,她立即收敛心神,装出一副“不知李青牛身份”,且“略有倨傲”的神态,慢慢说道:
“李大夫不用客气,称呼我为‘陈姑娘’即可。”
苏贤走上前来,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但也不戳破,笑道:
“我看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还是上车吧,我们最好赶在天黑之前登上南下的船只,晚上就在船上休息了。”
“也好。”
“……”
当下众人纷纷上车。
车队沿着官道行不多时,便已抵达大运河码头。
当夜幕彻底降临的时候,苏贤一行已经成功登船。
大船沿着黄河顺流而下。
行十余里的水路后,大船在“河阴”这个地方调整方向,南下驶入大运河。
就这样,船队沿着大运河连夜疾驰,先穿过郑州,抵达河南道的汴州,再依次经过宋州、亳州、徐州、泗州,来到淮南道的楚州。
此时,苏贤等人已在船上度过了一天一夜。
他们在楚州弃船登岸。
当然,登岸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换乘马车,改走陆路。
为什么要改走陆路?
盖因大运河乃前朝之“大乾”开凿,彼时,南陈还未建国,属“大乾”王朝统辖,所以,大运河一路修筑到了现今南陈的腹地——杭州。
数十年前,大乾王朝轰然崩塌,中原大地上曾战乱数年,百姓流离失所,秩序崩溃,以至大运河无人疏浚。
大梁王朝与南陈建立之初,民生凋敝,也曾有数年的时间,无力疏浚大运河。
因此,数年荒废下来,大运河竟淤塞不能通航,几乎成了一条废河。
后来,大梁与南陈国力渐渐恢复,这才组织人手疏通运河,运河又成了贯穿南北的交通大动脉。
但,淮南道境内的大运河,却未疏通,数十年淤塞下来,各处河段竟成了一个个独立的“鱼塘”。
何故如此?
因为淮南道境内的运河,是大梁与南陈的“缓冲地段”。
试想,若此段运河畅通无阻,那么大梁的战船就可以直冲南陈,南陈的战船也可以北上伐梁,太方便了。
有些时候,太方便并非什么好事。
……
这天上午,苏贤一行乘坐马车,经由楚州,已来到扬州的地界。
扬州的南边,是大江东去、奔腾入海的长江。
长江的南边,则是此行的目的地——南陈都城,江宁。
扬州城的某座酒楼中,苏贤一行在此稍事休息。
马上就将进入南陈,马上就将去到江宁,此时千万不可操之过急,必须步步为营,谋定而后动。
在某个包厢中,苏贤、杨止兰、李青牛、周威、关平,还有陈可妍以及剑儿、碧儿等等,数人围坐一桌。
他们一边提前享用午膳,一边商量下午的行动。
“事不宜迟,我们进入江宁城后,就劳烦殿下立即引我等入宫。”苏贤看着陈可妍“请求”道。
李青牛面色略有不自然,心说苏贤已经开了口,他这个做师父的,自当坐享其成,于是闭口不言。
陈可妍“略有倨傲”,似乎有些为难,蹙眉道:“今天下午就入宫吗?”
“有劳殿下了,此恩在下必当厚报!”苏贤起身,装模作样,恭恭敬敬的施礼。
一旁的李青牛见状,心头略有感动,这徒儿为了帮他,着实牺牲太多,因此不免对苏贤投去赞许的眼神。
陈可妍表面虽然“倨傲”,但内心其实非常惶恐,生怕被李青牛瞧出端倪,然后甩手不治她父皇的疾病。
但这是苏贤特意吩咐的,是苏贤的计划,她不敢违逆,只得硬着头皮摆手道:“罢了,那本宫就尽力吧。”
“多谢殿下!”
苏贤再度拜谢,随后侧身,朝李青牛丢去一个“妥了”的眼神。
李青牛心中十分畅慰,高看了苏贤一眼,然后咳嗽一声,也对陈可妍作揖道谢,感谢她愿意出手帮忙。
陈可妍受宠若惊,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传说之中的神医啊!
她现在就指望神医为她父皇看病呢,哪敢接受李青牛的道谢?
情急之下,她竟忘了苏贤的交代,起身敛祍就要还礼,然后请求李青牛为她父皇看病。
“嗯哼!”
好在,苏贤眼明心快,发现了她的异常,赶紧咳嗽提醒。
陈可妍恍然一惊,明悟过来,赶紧止住敛祍还礼的举动……可她已经站了起来,这举动十分突兀,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呢。
怎么办?
这时,陈可妍一个下属在包厢外敲门,说有急事禀报。
陈可妍赶紧借坡下驴,命那人进来,然后问什么急事?
这是一个南陈暗卫的探子,进入包厢后禀道:
“昨日,江宁城全城戒严,所有城门关闭,不许进出,且那城墙之上皆有重兵防守!剑拔弩张。”
“你说什么?整个江宁城都戒严了?!”
“……”
陈可妍与苏贤等人腾身而起。
面色大变。
要知道,江宁城可是南陈的都城啊,非紧要关头不可能戒严,且那城墙之上还有重兵防守……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城中局势有变!
且十分危急。
“父皇!”
陈可妍瞬间想到了关键之处。
她离开南陈,赶往蜀国与大梁之前,陈帝的咳血之疾就已十分严重,如今数十日过去了,陈帝的咳疾只怕……
她不敢深入去想。
可江宁城的惊变,又不得不让她产生联想。
她心中一时万分焦灼,竟不能言。
苏贤见状,立即站了出来,对那暗卫探子问道:“究竟是什么情况?江宁城为何封城?是何人在作乱?陈帝呢?也不管管!”
那探子虽不识得苏贤,但见陈可妍与这些人都非常亲近,仔细斟酌一番后,他便做主禀道:
“陛下已有十余日都未曾露面,江宁城中谣言四起,说……说……”
“说什么?”陈可妍喝道。
探子见状,松了口气,接着禀道:
“说陛下可能已经……驾崩,传得老少皆知!”
“那厉王借机蛊惑了部分文武大臣,出动数千大军,不仅封闭了整个江宁城,还……”
“还聚兵围困皇城,说是要‘清君侧’,厉王曾扬言,若再不能见到陛下的话,他们就要强攻皇城了。”
“……”
“父皇!”陈可妍后退一步,不停摇着头,面色青白一阵,眼中已有晶莹剔透的珍珠在打转。
抛开她与陈帝间的父女之情,单就局势而论,陈帝在这种时候濒危或者驾崩,她都将毫无胜算!
多年的谋划,也将付之东流。
那厉王果真登基成为新一任陈帝的话,她今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苏贤也是眉头紧锁,心头预感不妙,难道来晚了一步?
他暗中帮助陈可妍,谋夺南陈帝位,主要是为了为自己留一条退路,可眼下看来,这事儿怕是要黄了。
其余人等也是心思各异,因为这可是惊天巨变,稍不注意南陈就要爆出大新闻,甚至有可能影响天下局势。
当然,众人之中,尤属李青牛的面色最为复杂。
他抓住了两个关键词,“陈帝”与“驾崩”,细细琢磨之下,他不由侧头看着苏贤与陈可妍,心头又冒出浓浓的“被忽悠了”的感觉。
再者,南陈在此时内乱,查探九枝甘露的线索之事,怕是不容易了……李青牛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
包厢中安静一阵后。
苏贤首先打破沉默。
只见他一脸坚定,对众人说道:
“只要那厉王一日未曾登基,我们就还有机会,大家不用气馁,都振作起来,我们都来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应对之法。”
众人闻言,果然纷纷振作起来,然后看着苏贤,等他说点什么。
“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潜入江宁城,探明真实的情况,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苏贤扭头看着陈可妍问道:
“殿下,你是南陈公主,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混入江宁城?”
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陈可妍身上。
但所有人都不报太大的希望。
毕竟江宁城已经完全封闭,且有重兵防守,他们如何能混入其中?就算后背长出翅膀也不行!
陈可妍擦干眼角的晶莹,很快冷静下来,这人一旦冷静,思维也就畅通了,这不,陈可妍眼中勐地一亮,道:
“或有一法,可以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江宁城中!”
“还真有啊?!”
苏贤等人吃了一惊,随即心下狂喜不已。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好在他们即将迈出第一步。
……
与此同时。
江宁城中。
厉王府。
书房。
厉王正盯着一幅宫城的舆图,皱眉陷入沉思。
忽然仆从来报,说有贵客求见。
那贵客不是别人,正是前朝余孽之首,杨宗的女儿——杨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