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回 绵里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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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宏因知林禾喜爱夏莲,故而在永合殿花苑之内建一硕大莲池,台基延伸入池,池内碧叶相连,四周庑廊环抱,可令林禾闲暇之时凭栏赏莲,临池抚琴。紧邻莲池有一参天神槐,槐根盘绕错节,槐枝旁斜逸出,参天而立。槐叶摇曳生姿,白花朵朵,清香四溢。

苑中做杂役的内侍们见林禾携元瑛入了苑内,忙向二人行礼,等知了元瑛采撷槐花之意,便有内侍伏地叩拜神槐,继而纵身上了树去。

林禾见元瑛于树下欢迸跳跃,心内亦是欢喜十分。

只不片刻,那内侍就已装满随身携带的布袋从树上滑溜下来。如此轮番上下,只半个时辰已将竹筐盛满。

元瑛边奔林禾身边而来,边兴奋道:“昭仪,昭仪,您快领了瑛儿去蒸槐花!”

林禾正要拉了元瑛往小厨房而去,便见吉祥迎面而来。“昭仪,郑嫔求见,现在正殿内候着。”

林禾心下觉奇,她鲜少与郑氏往来,不知此时其因何而来。“只她一人?”

见吉祥点了点头,林禾略一思忖,转身对元瑛道:“吾往正殿,去去便回。”

元瑛拉着林禾,甚是懂事乖巧:“昭仪,瑛儿等着您。”

三人说笑着走到廊下,继而分道而行。

正殿之内,郑氏见林禾入了内来,忙近前行礼:“妾不请自来,还望昭仪恕罪。”

林禾示意她同席而坐,笑道:“你我皆为姊妹,郑嫔又何必见外?”

郑氏道了谢,于席间坐定:“昭仪,妾平日里忙着照料悌儿,也不曾来给您请安,昭仪莫怪。”

禾微笑道:“照料襁褓幼婴乃辛劳之事,吾岂有怪罪之理。”

“难怪李贵嫔时常在妾面前赞昭仪宽仁和善,今日一会,果不其然。”见林禾不出声,郑氏故作犹豫,半吞半吐道:“昭仪,妾,妾今日前来叨扰昭仪,实属无奈啊…”

林禾心内一怔:“郑嫔既已来了吾寝殿,不妨直言。”

“妾知昭仪素来不理宫内是非,若非妾心疼荞儿,又怎敢来扰了昭仪清净…”郑氏轻叹一声,“太子开府在即,荞儿三天前便随家父、家兄等一道来了洛阳,本欲入宫来拜见昭仪,却…”

自昌邑驿站元宏遭了伏击,林禾便全心照料元宏,车马途经荥阳郑荞前来辞别,林禾也只让吉祥代为相见。此时听郑氏提及郑荞,林禾自是关切:“荞儿怎么了?”

郑氏见她对郑荞一副关切之情,心内暗喜:“今日晨起皇后下了懿旨令荞儿与左孺子一道入了椒坤殿,令内署顾署丞教习她二人宫规礼节。妾得了消息,自是欢喜,就往椒坤殿探望荞儿,却不料,皇后非但斥了妾,还不允妾与荞儿相见…妾知皇后是因妾与李贵嫔居于一宫而迁怒妾,皇后为尊,妾便是遭斥亦是无妨…”言语间郑氏以袖掩面,嘤嘤哭泣道:“虽说皇后乃太子嫡母,指责管教孺子无可非议,可荞儿乃无辜之人,妾怕荞儿无故受屈。”

林禾闻言,宽慰道:“郑嫔,皇后乃一宫之主,教习左右孺子是情理之中的事,荞儿聪慧伶俐,你毋需太过忧虑。”

郑氏道:“妾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后是睚眦必报之人,如今李贵嫔代掌宫权,荞儿在邺城行宫之时随妾与夫人一宫而居,皇后又岂能轻饶了荞儿?”

林禾与郑荞相处时日虽短,二人却甚是投缘,此时闻言,她心内亦觉担忧。因元宏愿后宫清净,平日里林禾从不理宫内是非,可她却非愚笨之人。林禾心知郑氏与李氏一宫而居,若非得了李氏应允,断不会擅自往永合殿而来。念及此,她浅浅一笑,:“左右孺子乃太子开房之人,皇后理应行教习之事。吾知你怜爱之心,吾又何尝不疼惜荞儿?皇后母仪天下,吾信皇后定会善待于她。”

郑氏刚才在椒坤殿内平白受了皇后斥责,此时又见林禾无相助之意,心内又气又急:“昭仪,您得陛下圣宠,在这宫中无人可及,昭仪难不成是不愿保荞儿?”

林禾轻轻摇头:“你且回去,吾信荞儿吉人自有天相。”

郑氏虽心有不甘,却知无法久留,只得起身,怏怏告退离去。

林禾回至内殿,便见元瑛与吉祥兴冲冲端了蒸槐花入了内来。

元瑛笑道:“昭仪,您快来尝尝,这是瑛儿与吉祥一道做的。”

林禾笑意盈盈:“瑛儿所做定是佳馔。”继而转头对吉祥道:“你盛些送去椒坤殿,只对皇后说这是长乐公主亲制,送与给皇后与二位孺子品尝。”

吉祥不解其意,疑道:“昭仪您今日怎得要往皇后处送吃食?”

林禾微微一笑:“你莫要多问,送去便好。”

椒坤殿内,乳母萧氏接了吉祥送来的槐花蒸菜便往内殿而入。

已近酉正一刻,内殿里宫婢们正张罗着安设筷箸碗碟。

萧氏将食盒递给殿内随侍宫婢,便道:“皇后,永合殿吉祥送了槐花蒸菜给您,您可要尝尝?”

冯氏本懒懒歪于席榻之上,闻言便缓缓起了身:“你说是何人送来槐花蒸菜?”

萧氏垂首道:“是永合殿昭仪近婢吉祥。”

“她今日怎会这样好心送吃食孝敬于吾?”示意宫婢将食盒放到桌案之上,冯氏道:“如今已是小满时节,宫内所植神槐早已无花,亦只她永合殿那棵老槐还白花朵朵,倒是稀奇。”

萧氏道:“老槐根深叶茂,花开的经久一些亦是常有的。”

冯氏心有酸涩:“陛下待她着实上心上意,为她所择宫室非但离近陛下寝殿,就连苑内山水花草也思量在内。”

萧氏因先前冯氏禁足期间至倚德苑相求林禾,心中自知皇帝解了禁足令是得了她相助,故而对她多了几分敬畏之心。此时听闻言,萧氏笑着安抚道:“陛下不论待昭仪如何上心,居于这椒坤殿内的仍是皇后您呀!宫内妃嫔每日巳正一刻也是往椒坤殿问安,旁的人又哪来这般尊贵?”

萧氏的话令冯氏颇有几分得意:“嫡庶有分,吾且不与她计较。”转头望着婵梅,“你去偏殿,传了左孺子来与吾一道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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