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秀才回来,看到自家的桌上放了十只大小差不多墨盒,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帮学里置办的,忙看向女儿,“你娘买这个做什么,挺贵的。”
“比砚台便宜,过来给我试试,里头放多少墨合适。”李娘子冷冷的喝道。
李秀才忙老实的坐好,打开一个,里面铺了一半的白色新棉,试试厚度,他小心的倒了一些成品的墨汁进去,用毛笔压一下,一直到墨把棉胎浸透,却又滴不出墨来为止。还拿笔试了一下,现在他明白妻子的用意了,忙陪起了笑脸,“娘子想得好,这么一来,几上就没那么拥挤了。这个也经摔!”
“这更费了。”看着李秀才差不多倒进整瓶的四分之一,两瓶墨汁,还倒不满十个盒子。心都痛了,狠狠的盯着女儿。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轻信了。
“娘,您真是。”李萍笑了,她盖了墨汁瓶子,放回柜子里,然后拿出之前李娘子收集的那些墨块,都是大小不一的,用都不好用,不然李娘子也不会收了。扔了心疼,可是留下,她也知道没用,但就还是舍不得扔。
李萍看李娘子收捡过,自也知道东西在哪了,她是早有准备。用父亲煮茶用的小炉子生上火,抓了些半碎的墨块放到一个干净的小瓦盆里,倒上清水,还拿个松枝在里面搅着,水起了泡,就放了些刚出去捡的松针。没一会儿,松香四溢。
很快,瓦盆里里墨汁是又黑又浓,更好的是比刚刚李娘子买的墨要香得多。李萍看着差不多了,还用松枝在粗纸上试了一下浓淡,一直到她觉得差不多了,再在一个干净的小瓦缸上放上白布,让父亲扶着,她来滤。这会李娘子也知道她想做啥了,扒开了李萍,自己端起瓦盆,夫妇俩合作,浓浓的墨汁被滤了出来。这样,他们有了一小坛子墨汁了,
李秀才对比了一下,没有人家的墨色正,不过,给幼童们用,却也足够了。但让他很高兴的是,这墨很香,很有些松烟古墨的意思。
李萍总不能说,这个是第三任相公,某位倒霉的太医告诉她的。之前也说了,她从小就被教养得益。不是好东西她不爱用。而墨,她是非松烟墨不用的。而第一任翰林相公是风雅之士,家里还自制翰林墨。第二任纨绔相公家,她管着家,要用什么,吩咐一声,家人就买来给他了。到了第三任太医相公,却是平民出身。那会差不多是入赘到她家的,人家虽说不介意她花自己的钱,不过,也不想她被骗。
太医相公告诉她,市面上松烟墨有价无市,可为什么总也卖不完。实际假的很。说着,还当着她的面,给她熬过一回墨。就用最差的墨绽,加上新鲜的松针,很慢慢熬煮,最后把那松针熬得连渣都没了,再滤上几道,再重新熬。最后成了膏子,加入胶泥,或者其它东西,进模阴干。磨出来,保证比松烟墨还香。除了费点柴火,真不值什么。
李萍那天直接把太医相公踹了出去,不过倒了改了用松烟墨的毛病,她可不想让人当傻子。不过,法子倒是学会了。现在他们又不用做松烟墨,只是做墨汁,很不用太费神的。熬得差不多了,滤去了墨中的松针,能哄哄孩子就成。
李娘子忙把所有的棉胎放到瓦盆里,吸饱了墨汁,再放回盒子里,顺便对着李萍骂道,“既然如此,你干嘛让我去买墨汁?”
李萍无语了,自己根本不知道母亲去买墨汁的事,现在竟然也能被骂,不过算了,她是亲娘,骂就骂了。
“也挺好,至少大家都知道,咱们家是买了墨汁的。”李秀才忙来解围,他是老实人,觉得现在他们跟做假一般。妻子买了墨汁,他跟族里也有交待。
不过这时李萍就不说话了,在父母门外小院的阴凉处挖了一个洞,把坛子放进去,也不深埋,口子还在外头,用个盖子隔水盖上,也就不再管它了。进屋,瓦盆里还有些,也就倒进了刚刚的墨瓶里。正好又是两瓶。
“第一次棉胎是干的,自是要费些墨的,以后每天下午再发墨盒,省得他们去顽,不好好念书。晚上收回!如此这般,每天只用添点墨即可。用不了多少墨的。”李萍笑着对母亲说道。
“挺好的东西,不能给那些小家伙们糟蹋了。”李娘子忙点头,顺手把刚刚惟一没浸墨的墨盒拿出来,递给了李秀才,“你回头让人送到曾家去。”
李秀才笑了,这个是所有墨盒里最好的一个,没有明显的伤痕,而上头的画得是独占鳌头。不管是意头还实用,都是顶顶好的。
李萍怔了一下,曾家是哪家?这不怪她,她这些日子过得还迷迷糊糊的,真忘记了自己已经订婚的事实。早上,母亲倒是提过了,到婆婆家的话题,她也没往心里去。那会,心全在织布机上。这会猛的被母亲一提,倒是想起,母亲今早还在说,一定要学门手艺,不能让婆婆欺负了去。李萍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怎么就这么早订婚?不过,姑娘家还真不好问,只能呆呆的看着老娘。
李娘子也叹了一口气,“唉,知道你也不乐意,娘也不乐意……”
“孩他娘!”李秀才无语了,忙打住,这么说下去,不用等二丫长大,只怕都要闹着退亲的。
“知道,知道。你没事好好教教曾家那小子,我看亲家公那尿性,别好好的孩子教蠢了。”李娘子摆手,拉着李萍去厨下洗手端饭了。
李秀才收了桌子,没一会儿,李娘子就端了一大盘子菜,两碗粗米饭出来,而女儿跟在后头,手里拿着个很小的瓦罐子,那是用肉和天麻熬的粥,单给女儿做的。
而他们两个大人,一大盘子尖椒的雪里红炒豆角,最是下饭不过。
“娘,我全好了,不用再喝。”肉粥对李家来说是好东西,但是对李萍来说,跟药一样。她现在对着那雪里红炒豆角直咽口水,想挑点到粥里都不成,因为辣子坏了天麻的药性。今天,她决定反抗一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