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大内。(手打)
苏方搏跟着太监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仁和帝的寝宫,宽大的房间被一层层厚重的布幔分割,加上浓重的药气,令这个房间更多了几分阴沉的抑郁感,就如同这座皇宫,在这二百多年的时间里,这座皇宫仿佛也在不知不觉中老了……
就这样走着,他不觉得有些跑神,直到一声咳嗽从里面传来,他才回过神。
“是方搏来了吗?”
有些虚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立刻就有一个有些阴柔的声音回答:“是的,陛下,是苏大人来了。”
“快宣!”
苏方搏整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自有太监帮他掀开了布幔,他上前几步,撩起长袍:“臣,苏方搏……”
“免礼,快起来吧。”
以他的身份,自然是不用行大礼的,虽然该有的规矩是要做,但听了仁和帝的宣召,他也没有再跪下去,他直起身,用眼角去看那躺在床上的仁和帝,两日没见,这位皇帝更消瘦了,但是脸上却有一片红晕,在那虚弱的脸上,这一片可以用灿烂来形容的红晕,甚至是诡异的,他的心更沉重了几分。在这大内,几乎是没有什么秘密的,仁和帝两日没上朝,也没有宣召大臣,几位大臣觐见,都被落了牌子,早有风言风语传了出来,他虽然对探听皇家**兴趣不大,但在这宫中却也有一些耳目,他所得到的消息也是,圣上,有些不大好……
仁和帝二十一岁登基,现在是仁和十八年,如此算来,现在也还不足四十,正直壮年。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心中也知道,长寿的皇帝,自古以来都是少有的。
“方搏,这两日可还好吗?”
“回皇上,臣这两日,一切安好。”
“那就好,朕……”他着,他还要再什么,但下面的话还没出来,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话有气无力的,这咳嗽却来得猛烈,直把苏方搏咳的心惊胆战,深怕他把肺给咳出来。
他一连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旁边的太监给他送了水,他漱了口,润了嗓子,才又慢慢的道:“朕却是不大好了呢。^
“陛下!”
他连忙上前一步,要什么,仁和帝却在他之前开口道:“方搏不用安慰我,朕的身体,朕自己心中有数。”
他着,停了下,对四周的太监宫女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行了礼,就退了出来,仁和帝道:“方搏再靠前些。”
苏方搏知道虽人都退出来了,却很可能有那胆大妄为要偷听的,仁和帝要给自己的,显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因此就来到了他床边,从他这个角度,更能看到仁和帝瘦的脱形。
“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怎么就这两天的功夫……”
他这边想着,仁和帝那边已先开口:“南边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差不多好了,虽然那一位没有明确头,但看那样子已是应了,四队也交到了他手里,有这么一支队伍在手,在消息上……他总有了优势。”
仁和帝头:“把三队也给他。”
苏方搏大惊:“陛下!”
“真要去见祖宗了。”仁和帝惨笑道,“朕死后,这大赵朝恐怕也是要崩的,朕呕心沥血,却是时不我待,方搏,朕恨啊……”
他最后一句,如同叹息,但却带着无尽的恨意,苏方搏心下惨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若是一个昏君,继位之后就吃喝玩乐也就罢了,这一位却是辗转挣扎,是九五之尊,真起来,过的是一般人的日子,受的,却是质子似的待遇。
“朕恨,朕过去想的,是重复我大赵的荣光,只要我大赵能统一,能维持,我宁肯再向供祖宗似的供着他们,可是,他们不给朕一机会,不给大赵一机会,朕恨不得,吃了他们的肉!”
“陛下……”
苏方搏虚弱的叫了一声,他不由得联想到仁和帝这次的“病”,病的这么快,这么急,真的是病?仁和帝又这样,是不是、是不是……
那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中打转,可他到底不敢真的想出来,历史上,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野闻传中,也影影绰绰的有那么几个事例,可是,在这种事真的发生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惊骇。
“朕不行了,但朕也不会让他们好过,那一位是夏家的,又岂是流着夏家的血?夏家现在容他?将来也容他?就算容了,有了前面的事,他又怎敢留下?”
着,仁和帝又咳嗽了起来,这次离的近,苏方搏清楚的看到他的手绢上染了血迹,他强逼着自己将视线转到其他地方上,有些失神的开口道:“陛下、陛下圣明……”
“圣明吗?”仁和帝咯咯的笑了起来,“方搏,朕去后,你就投了南边吧。”
苏方搏立刻跪倒:“陛下,臣、臣绝不……”
“朕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不等他把话完,仁和帝就道,“这些年,也难为你在南北之间挣扎了,这,就算朕最后给你的一报答,也算你,最后为朕做的一事情吧,你投了南边,若那一位自己想清楚了……那你就自谋退路,若是那一位没有,那你,就帮他一把。”
苏方搏一顿,瞬时明白了过来,他身为仁和帝依仗的重臣,就算仁和帝去了,他本身也带着庞大的资源,他若投了南方,无论是在声望上还是势力上都对南方有很大的增益,相对的,他必然,也会被委以重任。
投了南方做后盾,也就不用再受倾轧,更不用担心两边都看他不过眼对他下手,在一定时间内,他的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这也就是仁和帝所的报答。
南北明王,此时在有心人眼中都没什么名誉可言,一个放任天灾,一个放异族入关,但是前者是没有什么证据的,下面的官员胆怕事,层层瞒报,上面最多,也就是渎职,这渎职罪,重不重,轻不轻,的不好听的,做官的,哪一个没有渎职过?所区别的,也就是或大或,或者,看是不是被抓着了。
南明王若会做事,在必要的时刻掀出此事,杀几个有份量的官,立刻就会赢得英明之类的名声。而北明王那边则不然了,虽他也可以推是异族私自入关,他是失察了,但,牵扯到人的事情上,就必然会有把柄,会有痕迹,不别的,他们手中,就掌握的有,南明王那边,恐怕只会更多。
这些证据,北明王自然是可以不认的,可若被翻出,在名声上必然是要大大受损!
如果在武力上,北边要高出南边的话,人心上,北边已经失了。当然,争夺天下,有诸多因素,就算北明王名声臭到了底,也不是就没有希望,可是,南边还会再有一个砝码,那就是现在仁和帝所掌握的力量。
在天平上多上这么一支力量,那么赢的会是谁?
自然,就算是这样,南边也不一定就赢定了,可是,绝对是更有希望了,仁和帝也更愿意将筹码放在这边了。然后呢?然后就是在南明王将要一统天下的时候,由他,以及他们先前安排下的棋子爆发出力量。
这结果,也许是天下大乱,也许就是他们安排的人笑到了最后,哪一个更好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仁和帝是宁愿天下混乱,也不愿这江山落到南北两边任何一个人的手上!
这些弯弯道道几乎在一瞬间就在他脑中展现了出来,他眼一眨,就看到仁和帝虽然在捂着嘴,目光却是盯着他的,那目光专注,带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他不由得后背一阵发凉。
“臣、臣遵旨!”
他咬牙道,他知道,若是他不领了这个旨,这个时候的仁和帝是不会讲任何情面的。方搏、苏卿,那些温和的眼神,那些倚重的语言,517Ζ都不过是帝王心术的一种,仁和帝对他也许真的有感情,真的有旧情,可是,在他的大业面前,这都是可以牺牲的。
“朕知道,方搏是不会令朕失望的。”仁和帝满足的笑了,“方搏,这就去做吧。”
苏方搏再次跪倒磕头,然后,退了出去,这一次仁和帝没有制止他,他们心中都清楚,这可能是,仁和帝活着时,他最后一次向他磕头了,下一次也许就是天人永隔。
恭着身,在仁和帝的咳嗽声中一的后退,一的走出房间,在来到门外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声的冷汗,抬起头,天边正是一片火红的红烧云,落日了啊——
“这就是海上的落日啊——”
此时,杨毅也在看着这一片的落日,她此时站在船头,碧波荡漾中,那天际尽头的一片红色更是瑰丽。这是她三年来一次出巨岗,因为在船上,她害怕晕船,也就把这一段时间当做休闲,不做任何公务。
她此时会站在船头,并不是为了打却越,虽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那个地方还不值得她亲压大军去打,她练军三年,骨干又都是见过血的老兵,若是打一个却越,还要她带着领着,那这三年,她就白费了。
她是来见魏瞎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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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