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紧缩。

脑袋轰鸣。

握着无忧剑剑柄的手臂轻微地颤抖着，姬长歌死死盯着被无忧剑贯穿的地方。

战胜眼前的男人。

这是他希冀的。

战胜他，然后豪迈地告诉他：我很厉害，您可以放心了！

这一切，本应都是他所期望见到的，可当真正的“大胜”来临，他却是毫无半分胜利的喜悦，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动作都不敢发出，他怕，怕因他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便会将眼前这个“疲惫”的男人脆弱的生命给夺走……

这一剑，他只是下意识地做出防守……一切，都是意料之外！

没错！

从他刺伤对方开始，一切都是意料之外……跟不上他出剑的速度，逐渐落入下风，不断地受伤喋血，最终的一剑……

所有的都在意料之外！

就像……就像一切都注定了会如此……姬长歌忽然抬头，眸子望向身前的男人。

笑……他居然在笑！

“为……为什么……”嘴唇筛子般颤抖着，姬长歌声若蚊蝇。

他不明白！

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慕容乘风笑了笑，嘴唇翕动。

静静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男人，姬长歌脸色尽是为难。

他正欲开口之际，却被对方一掌拍开。

又是意料之外！

这一掌来的突然，毫无防备之下，姬长歌身形急退，弓着身子，双脚荼地。

无忧剑在空中掠出一蓬猩红的血珠。

两道鲜明的擦痕不断被拉长，姬长歌却依然不见退势，无奈之下，他只得以剑犁地，这才在退去数十丈之地堪堪止住退势。

止住身形，他还欲开口，却忽感咽喉一阵咸腥传来，方方开口，当即便是一蓬鲜血洒出，一身气息立时骤降，脸色苍白。

慕容乘风依然站在原地，嘴角溢血，一手持刀稳住身形，一手则是捂住被无忧剑贯穿的胸口。

“我以一掌换你一剑，本想以伤换伤，没想到……”

慕容乘风面露惋惜，咳出一口鲜血后，他咧嘴笑了笑，赞叹道：“不愧是王爷的儿子，你……赢了！”

闻声，姬长歌面色难看，几番想要开口，却每每被慕容乘风一掌击中的胸口压下，以至他只得默默地看着慕容乘风。

“这……算什么？姑苏慕容之主慕容乘风扬言对方赢了，姬长歌就这样……赢了？”

诸人喃喃开口。

从头到尾，战斗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

虽然亲眼看见姬长歌将慕容乘风压于下风，亲眼看见姬长歌将慕容乘风打得不断喋血，亲眼看见姬长歌一剑贯穿慕容乘风的胸口，一切他们都是亲眼所见……但是当真正的结果摆在眼前，甚至慕容乘风也亲口承认了这一切，他们的眼中却依然是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场战斗的意义可不仅仅是姬长歌胜了慕容乘风这么简单，其中包涵着更深层次的意义……意味着，姬长歌，这个近年来耳能详熟的名字，那个十八年年前的逍遥王姬瑾年的子嗣，他已经成长起来，成长到足以与天下最拔尖之人并列的地步了！

而他，却仅仅才二十余岁……

这……又是一个崭新的“姬瑾年”？

不对！

除此之外，姬长歌不久前还获得了另一重身份……“魔教”之主！

综合今日发生的这一切，一个可怖的想法在诸人心中萌生……一个崭新的时代，一个空前的时代，一个专属于姬长歌的时代……就要来临了吗？

同时，是不是也意味着，沉寂了多年的江湖，又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了……

……

时间过得很慢。

从一剑穿胸，到交战二人的对话，再到诸人的震撼自语……几乎都是在很短的时间完成的。

此刻，眼见姬长歌口吐鲜血，同样被这一幕震撼得不轻的叶长风几人终于回神。

交战二人的天位气息已然溃散，几人连忙来到姬长歌身畔。

“姓姬的！”

叶长风是第一个到的，搀扶着姬长歌，他难得柔声问道：“喂，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吧？”赵无为的身影紧跟其后，也亲切问候道。

姬长歌冲着二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他并未去看问候的二人，而是望向那最后抵达之人，目光闪躲。

“梓萱，我……”面对缓步走来的慕容梓萱，姬长歌吞吞吐吐，不知所言。

她没去对面，而是来了自己这边……即便是断绝了关系，可终归那还是她的父亲……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与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慕容梓萱的声音很轻，“倒是你，没事吧？”

姬长歌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言语，眸子转向对面。

慕容乘风的身畔也有人搀扶，那人姬长歌未曾见过，给他一股若有若无的压力。

紧紧盯着那人，姬长歌眸子微凝。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便是隐藏于大堂内的姑苏慕容的另一大天位了……

“教主放心，还有卑职在呢……”

温言也来到了姬长歌身畔，对着姬长歌柔声笑道：“虽然同为天位，但若打起来，卑职还算信心十足！”

“二叔……不，慕容临城也是天位？”慕容梓萱讶异地看着温言。

“从气息来看，应该是不久前才勘破天位……”温言看了看，给出这一答案。

慕容梓萱微微颔首，眸光依然盯着对面，或者说，盯着那个伤痕累累的男人。

他就这么败了？

就这么轻易地，狼狈不堪地，出乎她预料地败了……

太湖边坚定的言语依然在耳畔缭绕，二十年来男人坚毅的面孔历历在目……而眼下，慕容乘风，她的亲生父亲，她慕容梓萱眼中那位不可战胜的父亲……败了吗？

梦幻的感觉。

很梦幻，就像一场梦，可怕而真实！

一个怪异的想法忽然诞生在脑海里……那个男人能不能再站起来？

想法愈发坚定。

慕容梓萱紧紧盯着那个男人，心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站起来，给我挂着不可一世的脸，站起来，给我挂起那副司空见惯的淡漠眼神，站起来，给我居高临下，满脸不屑地看她一眼……然后，再嗤之以鼻却温柔地对她说一句，说：恭喜你，慕容梓萱，你打破了命运，你比我厉害，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