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幽谧的树荫下，一道少年模样的人影双手枕于脑后，嘴上叼着根狗尾巴草，闲散地躺在树下漫不经心地喊道。
在少年的不远处，一名少女腰胯长剑亭亭而立，顶着烈日的熏烤笔直地站着，宛如一棵不屈的劲松。
随着少年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少女皱了皱眉，芊芊手指探出，腰间的长剑被她提入手中。
“拔剑。”少年散漫的声音远远传来。
少女眉梢再蹙，轻轻吸了一口气，手掌握住剑柄，一抹白光惊现，长剑陡然出鞘，少女执剑而立。
“刺。”少年的声音缓缓传来。
少女一剑刺出，十分“听话”。
“劈。”少年喊道。
少女轻吸一口气，撩起长剑，一剑劈下。
“砍。”少年又道。
少女眉梢紧蹙，猛吸一口气，随即骤然转身提起长剑便是向着后方斩去。
她的身后，是一棵高耸的青松以及树下的一位闲散少年。
这家伙，这是在耍她？！
长剑在阳光的映射下折射出一抹夺目的白芒，少年原本微眯的眼睛在白芒的刺激下猛然睁开，脑袋一片清醒，神情依旧怡然，吐出嘴上的草屑，翻身跃起的同时一手探入腰间，同样握住一柄长剑，嘴角含笑地迎接着怒气冲冲的少女。
“该死的家伙，你这是什么意思！”少女愠怒的声音伴随着那抹窈窕的身姿以及银白色的剑光一同来到少年身前。
“我这是在教你学剑啊。”对于少女的突然袭击，少年脸上含笑，宛如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手中却是毫不拖沓，拎着长剑便是一剑挥出，与少女的怒剑怦然相交，又形似一位狠辣的江湖剑客。
锵！
金属碰撞声炸裂开来，少年与少女二人各自倒卷而退，而后稳住身形握剑相视。
一次简单的碰撞下二人竟是不相上下！
少年低头看了看手中还在铮鸣的长剑，脸色微微愕然：“这是···”
“刀法？”少年错愕地看着对方，有些苦笑不得地说道：“以剑使刀法，你还真是···”
“厉害！”少年由衷赞叹道。
少女却是不以为然，撇了撇嘴，不依不饶道：“你不教我剑，我便自己来学！”
说罢，少女一跃而出，青色的长袍包裹着的躯体形似一条青蛇，携着长剑向着少年杀去，剑势缓慢，却暗藏意蕴。
虽手握长剑，使得便如少年所言，乃是刀法！
少年苦笑一声，不敢大意丝毫。
他能够察觉到，对方这是真的要杀了他！
有这样学剑的？虽说他为了报一个小仇教剑时有些玩味在其中，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况且他教剑，对方负责管他吃住，这是他们在浮云城外早就商量好的，可对方却跟他算账！报复一下还不允许了？
再说，就是他当年学剑时，也没从臭老头那里吃到什么好果子，还不是一招一式地练？他还没让对方做什么扎马步、挑水桶之类的活呢，他当年可是一边扎着马步，一边挑着水桶，还要提防臭老头的突然“袭击”，这可比现在的对方要好得多！
还不知足？
不过心中虽然不忿，但终归不能真被动挨打，按对方这架势，他不死也得残废！
猛吸一口气，少年脚掌骤然发力，脚底掀起一缕灰尘，少年的身形也是暴射而出，恰巧迎上少女那宛如青蛇叼剑般的身姿，长剑的寒光映射在眼瞳，少年眼神凛然，脸上的笑容散去，长剑撩起，对着寒光便是一剑斩下，同样挥出一道寒光。
惊蛰！
看着那抹浮现出的寒光，少女脸上却露出灿烂的笑容，刀势不落，依旧递出，与对方的长剑碰撞在一起。
锵！
又是一抹金属声响起，二人身形错落，穿梭而过，背对着对方落下。
而伴随一同落下的，还有一串不起眼的血珠···
刚稳住由于惯性向前倾倒的身体，少年立即收剑，随即转身向着少女落下的身形跑去，脸色焦急。
“梓萱，你···你怎么样？”姬长歌站在少女身后，紧张开口。
姬长歌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后悔，好好地比试怎么就突然收手了！
要不是他眼疾手快，那一剑就能卸下对方的胳膊，哪里还有现如今伤了手臂这等好事？
“我没事。”梓萱转过身，脸上却毫无颓态，反是笑意盎然，满脸兴奋，“你的剑法，我看清楚了！”
姬长歌愕然地看着笑吟吟的少女梓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你的剑法，我看清楚了！
冒着生命危险，就为了他的剑法？
姬长歌呆呆地看着眼前傻笑的少女，梓萱却是不喜欢被人这样观望，敛去笑容，沉声道：“喂！你看什么呢！”
姬长歌回过神来，看着变脸的梓萱，不由地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就为了剑法，这么做值得吗？要是我的剑···”
没等姬长歌把话说完，梓萱却是一脸肃穆，轻轻道：“值得。”
姬长歌没有接着说下去，深深地看了一眼梓萱，随即摇头轻笑道：“那我教你便是。”
“我说我已经会了，你信不信？”梓萱突然笑嘻嘻地看着姬长歌，玩笑似地说道。
姬长歌没有急着去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梓萱，梓萱一见立马就不耐烦了，摆手道：“真没意思！”
姬长歌洒然一笑，看着梓萱，轻轻道：“我信。”
这下轮到梓萱愕然了，但也只是一瞬，只见她吐了吐舌头，露出鲜有人见的少女一面：“别以为你奉承我几句，那六两银子的事就能一笔勾销！我告诉你，不可能！”
说完，不等姬长歌说话，梓萱转身就跑，窈窕的身姿像是花间飞舞的蝴蝶，转眼便消失在姬长歌视线中。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姬长歌没有去追赶，而是捡起地上那柄被主人丢弃了的长剑。
顺着姬长歌的目光看去，手中的长剑的剑身之处多了一处裂痕，那是他与梓萱第一次碰撞时所留下的。
这也难怪，刀与剑本就不同，刀讲究的是大开大合，端的是刚猛之道，以劈砍为主；而剑却是讲究小巧无锋，端的是轻快敏捷，以刺撩斩等为主。
以剑为刀，自然少不了要伤剑。
收起“受伤”的长剑，姬长歌并没有去沿着梓萱离去的路追上去，而是选择了一条与梓萱临近的方向。
······
清风客栈，二楼客房。
“长歌，不是秦叔说你，”秦业站在二楼，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先是你脚伤了，这好不容易才调养好，这才几天？梓萱这女儿家家就又伤了，你们两个···”
“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秦业叹了口气，无奈道。
姬长歌摸了摸脑袋，解释道：“秦叔，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你没办法？”秦业恨铁不成钢，臭骂道：“臭小子，你伤了人家梓萱你还有脸说！”
“我···”
姬长歌想要说些什么解释一下，可迎上秦业那浑浊却饱含锐气的目光，他只能立马耷拉起脑袋，默默点头认错。
姬长歌与梓萱在清风客栈已经住了十日有余，期间为了治他的脚伤，秦业总是时不时往客栈跑，一来二去，加上秦业与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也就结下了一段极为不俗的交情。
要知道，他可很少被人训斥过，就是臭老头也很少训斥他，除非是他真的犯了什么大的过错。
但如今姬长歌却被秦业训斥，可想而知他们的交情是多么的不俗了。
当然，这其中也是姬长歌看出秦业的为人很好，至少待他很好，且是真心待他。
臭老头曾说过：江湖就是一块茅坑，里面没几个好人，一个个臭气熏天不说，心思都要比毒蛇还要恶毒！臭的狠！
但没几个也还是有的···
臭老头的话虽然很粗鄙，但道理还是有的。
江湖，最可怕的不是刀光剑影，而是人心！
刀剑杀人于有形，人心杀人却无形，也最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