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到底是纨绔子弟，一点内涵都没有。也许你魏国强比我儿子强，但强的实在有限。什么事都沉不住气，听了小孩子一些吹牛的话，就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我儿子一顿，看到了钢铁公司这个项目将来的利润很大，就开始想出这种歪招，拿一个猥琐的周羽要挟我。不过也好，我不也可以得一千万元吗？”曹卫平苦恼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帮完他这件事，今后还是离他远点好。对于魏老爷子的恩情也还得差不多了，就当他是一个普通的熟人就是。”

想通了这一切，曹卫平的心情也好了起来。看着凌乱的书房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亲自动手去捡刚才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过，想到刚才老婆那贪婪的样子，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厌烦：这婆娘还是脱不了那层俗气，不就是一千万吗？至于让你激动成这样？如果将来几千万、上亿的收入，你还不晕过去？

在他这个层次，知道的内幕消息自然比普通人多得多，连普通人都知道官员的资产数额永远是一个令人看不透的谜团，一个月收入不足五千元的处级干部、厅级干部，所有的资产加起来往往是这些收入总和的几十倍、几百倍，常人往往去计算这些官员和家属每天就算不吃不喝也聚集不起这么大的财富，但他们偏偏就有，而且这种官员还不是少数。

至于被检察院、纪委抓起来的，那是吓唬胆小者的，因为这类倒霉的官员毕竟是凤毛麟角，就算被抓起来，这些资产也往往以“财产来源不明”的名义来模糊，获刑判罪并不重。上级也知道官员的这些巨额“灰色”收入很正常，拥有的官员太多，导致老百姓梦想了很久的官员财产申报制度迟迟不能落实。

因为所有的官员一旦如实申报、公示自己的巨额财产，将引发无数为了生存而拼搏的老百姓无比失落和气愤，引发社会动荡引起安定团结，所以在前世的时候有关部门为这事打起了太极拳：“对于财产申报制度，我们感到有两个方面的条件是欠缺的：一是要建立起社会的诚信体系，二是信息统计体系。”

对于必须“建立起社会的诚信体系”后才能申报，其潜在的意思就是官员们不敢报、政府不敢让他们报，如果强行让官员申报，报出的都是假数据，对官员缺乏诚信的老百姓肯定会追根到底，那时候事情反而不美。只有等老百姓完全相信官员了、官员忽悠什么老百姓都相信了，那时候才能推行申报制度，那时候的风险才小。

对于第二点，必须建立起“信息统计系统”后才能申报就更好理解了，因为官员家庭很多东西都是公家免费提供的、低价分配的，很不好统计。比如饮水机是市政府考虑到干部的身体健康而统一按五十元一台配发的，老百姓若要官员按市场价将其统计在财产内，这不明显增加了官员财产数额吗？不公平！比如市政府那片紧邻湖边、绿树掩映的小区，是官员真的花了每平方一千元集资“建设”的。旁边的那些楼盘地段比小区的差、环境没有小区的好、没有武警二十四小时值班、车库车位要出钱买、……，每平方售价超过二万，如果老百姓固执地将市政府这个小区的官员房子也折价为二万元一平米，居住在里面的官员肯定不会接受，那不公平，这不明显增加了官员的财产数额吗？只有出现那个将饮水机统计为五十元、房子统计为一千元一平方的系统出现时，申报起来就容易多了。

所以身居高位的曹卫平一点也不担心这一千万元会被人捅出去，更何况魏国强的老爷子在湖平省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如果他儿子的钱都不敢收，那收谁的钱才敢放心？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魏国强在这次邀标中能不能胜出，如果拿了他的钱而不能保证他获得这个项目，这才是最麻烦的事，到时候别人不捅，魏国强这个家伙都会捅。

当然，他既然敢收也是对这件事有充分的信心。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上面的手机，熟悉地按下一串号码，电话接通后，他问道：“小许，事情怎么样？有十足的把握吗？”

曹卫平嘴里的小许，实际上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叫许鸿奎，比曹卫平的年纪小不了几岁，是阳韶市政府办主任，可谓位高权重。但他接听曹卫平电话的时候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连腰都是保持鞠躬状，好像曹卫平就在他面前似的。

他连忙说道：“曹市长，你就放心吧。连邀标这种小事都搞不定，那我还好意思呆在市政府里？还敢面对曹市长您吗？今天我又亲自找他们分别谈了，都保证没事。”

招标的方式一般有三种，一是公开招标，通过媒体或用公告的方式告知所有愿意来投标的厂商竞争，这种方式一般很难控制，很难让内定的厂商入围，因为招标方无法确定有没有厂商因为想打入这个市场而不计成本，也无法确定有没有厂商的产品质量更高、服务更好、性价比远远超过内定的厂商。第二种方式就是邀标，就是招标方直接要求厂商来投标，投标方是由招标方确认的，信得过的就进来，信不过的就对不起了。内定的厂商当然在里面。这种招标可以说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第三种方式就是议标，实质上即为谈判性采购，是招标方和投标方之间通过一对一谈判而最终完成招标的一种招标方式，不具有公开性和竞争性。这种方式当然最容易确定内定的厂商，但负作用也是最大，最容易被人盯着，也最容易得罪人，一旦有人——当然是没有中标的厂商引出的大佬，招标方都难以应付——质疑，那他们连替罪羊都找不到，负责招标的官员很容易被人穿小鞋，所以这种招标方式聪明的官员一般不常用，除非是官员特别强势、项目不令人瞩目、或者是大项目中的小项目、或者是因为工期要求紧特殊情况下出现的项目。

前世的时候，曹卫平和魏国强完全是一条心，没有儿子曹庆国在其中捣乱，也没有因此引起曹卫平的老婆胡小慧的反感，所以全心全意为魏家出力的力排众议、坚决采取议标的方式让魏国强的公司独自参与钢铁公司土地开发和引进设备的购买。这世不但因为曹庆国的横插一杠让曹卫平里产生了疙瘩，也因为张修远安排夏棠带着省电视台的前来公开采访，在曹卫平还没有拍板前就通过公开采访堵死了议标的路，所以曹卫平采取了邀标的方式。

听了许鸿奎的保证，曹卫平嗯了一声，又问道：“你能保证明天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许鸿奎很肯定地说道：“绝对不会。”对于曹卫平难得出现一次的婆婆妈妈，许鸿奎小心解释道，“曹市长，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这种小事如果我都办不好，你就骂我吧。今天我再次跟四个厂家都谈了，两家有点实力都很感激我们的安排，另外两家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希望我们将来能给一点小项目给他们。”他没有说他还从这四个厂家那里得了好处，四个受邀而来的厂家有机会“威胁”市政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想起魏国强的话，曹卫平问道：“广州那个什么机械厂呢？老板好像叫周羽吧？”

许鸿奎回答道：“那个机械厂是所有邀标厂家中实力最小的，他们能够入围完全是因为省里的一位领导跟黄市长打了招呼，否则的话连入围的资格都没有。他们那五千万的保证金直到我下班的时候才打到我们的账户上。不但是我，还有黄市长也跟那个周羽谈了，我们还希望他们在报价的时候适当报高一点。报得太低的话，万一将来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们在干什么，连阿狗阿猫都喊进来。”

曹卫平依然有点放心不下，说道：“他们工厂的基本情况调查了没有？”

许鸿奎对曹卫平这么注意这家公司很是奇怪，但成竹在胸的他很快回答道：“都调查清楚了。这是一个小机械厂，以前是生产简单铁制件的，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最近被一个广州小老板收购，注册资金从八百万增加到一千万。那个小老板是一个坐在家里炒股票的人，这几年炒股票赚了一点钱，可能是想做点实业就过来试试水。但因为没有机械厂的管理经验，暂时又没有请到合适的人管理，就让周羽这个原来的老板继续当经理。从我和黄市长分析，这次周羽之所以要参与投标，很可能是周羽的意思，成功了自然可以大赚一笔，没有成功也不损失什么，将来他自己还可以在我们阳韶市做一点小生意。”

曹卫平说道：“这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次招标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鸿奎说道：“我很明白。明天标书一收上来，我就会将有关数据告诉他。”

曹卫平说道：“好的，现在就看你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