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惊呼了一声,竟然被我们给遇到正主了、惊讶过后,心里涌起的是满满的同情。究竟是多么大的冤屈才会让面前的这个顶多三十几岁中年男人满面愁容、头发斑白。
甄擎和王海陆也走了过来,他们并没有听到之前邓家治的话。走过来好奇的看着我,我只好把刚才的话向他们复述了一遍。他们俩立马一改往常的嬉笑、脸马上沉了下去,变成了一副严肃的脸庞。
我试探着询问邓家治当年发生的事情,但他还是略显戒备,不愿多说。无论我解释了多少次,我们千里迢迢就是为了过来调查这次案件。是由公安部牵头成立的专案组,请他尽管放心,但他还是充满着防备,丝毫也不愿意多说。
我见软的不行,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甄擎。从读书以来,我们俩就习惯了这样相互配合。
甄擎收到我的‘命令’后不说二话,立马上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请求邓家治前往公安局协同我们调查。依靠在篮球框下的邓家治这才终于肯站直身子,但满脸依然不情不愿的跟着我们上了车。
我和邓家治坐在后面一排,甄擎开着车、王海陆坐在副驾驶打趣的从后视镜看着我们俩,我生怕甄擎生硬的态度会影响他的心情,万一到时候他反咬一口跟陈部长告状说我们暴力执法那就完了。
于是我只好小声在邓家治耳边说道:“邓先生你别怕,我们真的是专案组来的。我们也知道,你们当地有一些‘背后的人’。我们这次的目的就是这个,并且警局也被我们完全接手了。一会你只管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行了!”
王海陆点头补充到:“不用怕,都是我们的人。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无疑是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他松了一口气。从上车来一直紧闭的嘴角终于有了松动,他犹豫再三。终于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他说:“我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十几年来一直都知道。但警察们却不信,不仅不信,还完全不展开调查。每次都是敷衍了事。”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拳头一直在攥紧,我在他旁边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腔压抑了十几年的怒火,爆发出来、足以燎原!
甄擎一路踩着油门,没多久,车就开进了公安局的大门。
下车后,我们三人把他给包围在中间,我们三的眼睛不停的观察着四周,生怕会有一些我们无法掌控的突发情况发生。好在对方还是没有那么大胆,知道了公安局进驻了一批特警,所以并不敢造次。这些特警战士们是我们最坚强的后盾。
我们一行人径直的走进了临时设立的专案组办公室,此时的陈部长正背对着我们打着电话,看到是我们后,他挥挥手示意我们坐下。
却在看到邓家治后,露出了疑问的表情。很快,他挂断了电话,说出了痕检科的鉴定结果。那具尸骨确实是失踪的邓加林,也就是那一名敬职敬业的人民教师。之后,他开始询问着邓家治的来历。
于是我只好将邓家治与死者的关系告诉了陈部长,他听完后先是吃惊,毕竟居然这么巧的让当事人偶然间听到了鉴定结果。但看邓家治一脸早就知道了的淡然表情后,就开始埋怨起我们来,说这么重要的证人为什么不通知特警前去接应。双拳难敌四手啊,你们怎么这么粗心!
一直没发言的王海陆尴尬的咳了咳,陈部长转头才看到角落里的他,继而补充到:“当然,还好有海陆在!”我在心里偷偷的笑着,这种忍笑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接着陈部长上前握住邓家治的手,亲切的问候着他,并鼓励他说出真相。
于是邓家治开始慢慢回忆,揭开了那道尘封了十六年的伤疤。
......
十六年前,他的父亲邓加林是市中学的一位普通数学老师。那时候的教学条件并不好,学生们的体育课都是由各位主课老师们兼职的。而他也正好兼职了体育课、学生们在水泥地上做着运动,一不小心就会受伤。那时候,拥有一条塑胶跑道和一个崭新的操场,是所有学生和老师们的梦想。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很快,他们学校终于在那年得到了政府下发的补贴。学校有钱修新操场了!孩子们和老师都高兴得不行,就等着操场的早日建成。
一切本都按照计划实施着。
但问题就出在了实施者的身上,这笔补贴是直接下放到学校的账户里的。
而当时的校长,姓黄。叫做黄庭与。黄庭与有一个小自己三岁的弟弟。这个弟弟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年纪轻轻的就集结了一大帮社会青年,在当地为害一方。做哥哥的肯定是不愿意自己的弟弟一辈子就这么堕落下去,何况自己的身份还是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呢?
于是黄庭与无时无刻的都在扶持着自己的弟弟,托人把他送去了省城打工,几年后,混成包工头的他衣锦还乡了。
那一年,正好是学校准备动工修建新操场的一年。
黄庭与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理念,将这样的一个重要工程交给了他。
人是很容易利益熏心的,在他们眼里。只有金钱才是一切。
黄庭与的弟弟叫做黄志涯。就是这个名字,害的邓家治十几年来从未睡过一次好觉。
操场如期开始动工了,作为最关心操场进展的兼职体育老师,邓加林只要没课就会站在旁边监工。哪怕没有一分报酬,他也总是这么坚持着。
邓加林的父亲是一位工程师,从小耳濡目染的他对于建筑方面多少能懂一些,在一个平常的晚自习后,邓加林照常来到了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但他却发现今天和往常似乎有着什么不一样。
他发现,工人们正在往水泥搅拌机里倾倒着泥土。
泥土和水泥的比例大约是4:1.
这样的比例远远的超过了正常的比例,这么多的泥土添加在水泥里面,一遇到大的雨水就会被全部冲走。
他当下觉得不对,于是立马来到了校长办公室想要提一点自己的小小建议。
他失败了,黄校长恶狠狠的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此时的黄校长已经完全不是平日里那受人爱戴、满脸和蔼的校长了。
邓加林只好吃瘪的回到了家,十五岁的儿子邓加林见父亲满面愁容,上前追问着父亲怎么了。邓加林本不想告诉孩子这些事的。但想着为人父母的必须做孩子的榜样。于是把自己老婆也叫了过来。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这些事。
听完后,邓太太询问着他要怎么办。
邓加林义正言辞的回答到:“不能让孩子受苦!”
说完这话的第二天,他照常来到了校长办公室,想要说服黄校长停止这种危害孩子的做法。甚至警告黄校长再不停手的话,他就会告到教育局。不出所料,他们俩在办公室里大吵了起来。邓加林摔门而去,走得焦急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身旁掠过的人影。
那是夺去他生命的人。
那天晚上,照常回家吃过晚饭的他,在席间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老婆孩子。刚放下筷子,就接到了学校通知开会的电话。邓加林还以为是黄校长终于良心发现了,来不及擦嘴就开心的抓起包往学校赶去。
但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呢?
那一晚,冰冷的水泥包裹着他。慢慢的、慢慢的变得像恶人的心一样硬。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周、第五个月。
世界上再也没有了邓老师的消息,他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但也只有熟悉他的家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在邓老师消失的第二周,邓太太来到了警局报案。而警察们却例行公事走访了几位老师后就草草的了案了。后来邓太太无数次请求警方继续调查,却都被警察以已经结案为理由拒绝了他们。
单纯的她哪会想到警察的不作为是因为背后的巨大势力呢?
就这样,枫叶黄了又黄、十六个年头过去了。
邓老师在那片他为之热爱的土地也守望了十六年。
“十六年后的今天,他才终于重见天日。也许是老天看不下去了吧,流了一场热泪才把我爸爸给冲了出来。”邓家治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在场的各位却没一个人心里是好受的,我沉默着拍着他的肩,递了张纸给他。
这一出声泪俱下的讲述,透露着他们家属的无奈。以及邓老师的大公无私。这一切伤痕的背后。隐藏着的是那把剖人心肝的毒刃。
只见陈部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你如果足够细心就会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那是用力捏举东西的一种表现。陈部长在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他合上杯盖,转头对王海陆说:“海陆,抓人!”王海陆收到命令后转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看到他那张娃娃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
随着门的关闭,整间办公室只剩下邓家治悲拗的痛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