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程洁,是一名业余法医。什么叫业余法医呢?大概无非就是看了几本小说几部电影就觉得自己能够寻骨识踪。替死者申冤。这在我看来是非常挑战我职业素养的事。但偏偏好巧不巧。这名未持证不上岗的业余法医。是我这名持证上岗正式法医的女朋友。跟着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应该还是知道一些尸言尸语。
如果不是那次的那件事,我还是会以为我家的小朋友是在玩过家家。毕竟让苦攻学业这么多年的我,却轻易被读了几个月小说的她给彻彻底底打败了,果然女性的思考角度就是要比男性细腻。我只能这么安慰自己那颗并不存在的自尊心。
故事还要从一个暴雨滂沱的夜晚说起,我们生活在一个南方的城市。这个城市常年被雾气所笼罩,这就造成了一种热气环绕,它出不去。外面的冷气也进不来的尴尬场景。偶有一场大雨都得要感谢老天怕蒸笼里的水烧干了及时降雨。免得将我们这些可怜的小笼包给蒸成大馅饼。那晚的雨,就是那样的一场久旱逢甘霖的大暴雨。
我端着咖啡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窗户上的热气被冰冷的雨点一丝丝的剥落,脑子里思考着今天的验尸报告要如何描写,而报告的主人就躺在我身后,脚对着我的后背。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肯定会坐起来对我说一声:“来一杯卡布奇诺”。但是很可惜他已经不能说话了。我为什么知道他会想要卡布奇诺呢?因为躺在冰冷手术台上的他是一名八岁的小男孩。早起晨练的阿姨们是在公园人工湖的岸边发现他的,报案的阿姨说,在岸边搁浅了一件连体的橡胶雨衣,她们还以为是有人乱丢垃圾。揪着雨衣帽子想要把它给扯上来。雨衣因为泡在水里有一些重量,阿姨便呼唤了同伴前来帮忙,三个阿姨们一起把这件雨衣扯了起来。
结果,那不寻常的重力根本不是什么水的引力。而是因为在扣好的连体泳衣里,有一具沉甸甸的无头男尸。
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雨衣里的血水因为尸体平躺着的原因已经顺着袖口给流了出来。现场充满着血腥味,而从雨衣略带饱满的腿部来看。里面的液体肯定不止是我们看到的这么一点。我提着箱子靠上前去,同事们开始疏散了人群。带上手套,我小心翼翼的解开了雨衣的连扣。一直解到腹部,才看到那具浑身血污的尸体。尸体浑身赤裸,包裹他的就只有那件成人穿着的连体雨衣。现场初步判断死者是死于窒息,脖子断口下端两公分的地方有明显的机械性窒息痕迹。根据痕迹判断,作案工具应该是麻绳。这条麻绳嵌入男童的脖子,娇嫩的肌肤甚至还被麻绳绞破了皮肉。可想而知杀人者的凶狠。而在男童死后,杀人者又使用工具切下了男童的头,用以掩盖死者身份。
恐怖的地方就在这儿,男童脖子的断口异常整齐。连骨带肉被凶手一刀切下,这应该不是人为的,怎么着也得是大型机械才能做出来的切割面。
那这就很好查了,查一下方圆五百里以内的拥有切割机的大型机械厂,答案一下子就明白了。不过这都是他们刑侦负责调查的事。而我只要负责和死去的亡者对话。得到他们所留下的信息。
把男童带回局里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因为是在人群密集地区发现的尸体,所以现场会有许多微小痕迹需要拍照留档。才耽搁到现在,我把他推入冰柜,拿过冰柜上挂着的手册。刷刷刷的在上面写下这孩子的致命伤、身体特征、年龄等。转身就离开了停尸间。
没办法,法医也是需要恰饭的嘛。正好可以一边和他们汇报情况一边尝尝我女友的爱心便当。
结果,这是我这辈子开过最尴尬的会议。整间会议室都在吃饭,但惟独我碗里的螺蛳粉香气逼人。从同事们厌恶的脸色来看。我很快就要被他们开除警籍了。“张珏,你就说你女朋友还有什么招,一次性使出来吧。你们恋爱真的很令旁人头大啊。”说话的这人是刑侦大队的队长,我的大学同学兼同事。帅气逼人玉树临风的甄擎大队长。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夸他。被逼的。
我夹了一筷子酸笋,对着甄擎的脸怼了过去,暗自得意的说:“我媳妇做的,就算是炸药我也吃。你想吃吃的着么你,单。身。狗。”本来这是对着甄擎一个人说的话,却无意间点中了整个小组的痛点。他们纷纷向我投来亲切的目光。以及跃跃欲试的杀人欲。我尴尬的笑了笑,吸了口粉,含糊不清的说道:“初步检测死者是八岁左右的男童,死于窒息,作案工具应该是麻绳,身上有多处捆绑痕迹。根据尸斑来看的话.......应该已经死了几个星期。但是却没有腐烂迹象,并且尸体也并没有被水泡胀。脖子上的切割痕迹也很新。所以应该是昨晚才抛的尸。在此之前,尸体应该都在被凶手妥善保存,目前知道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得等到下午具体查明了才能确定。”我吧唧着嘴,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
他们商讨完后,决定排查昨夜公园里的监控录像。毕竟大热天,带着雨衣的人。还是非常显眼和突兀的。这起案件可以说是非常简单了。但我没想到的是,随着尸检的深入,藏在这一切背后的都是一场血淋林的阴谋。
离开会议室后,手机响起提示音,我拿起一看。是程洁发来的微信。询问着我今天的工作情况。真是的,像个小领导一样。我避重就轻的把男童的事告诉了她,她接连发来三个感叹号表达自己的吃惊。白色对话框里文字正在隔着屏幕拷问我,一条条的提示音在我耳边环绕。她说:“是不是那种变态恶魔专杀小孩啊?这么小的孩子能有多大仇,居然还要分尸!太残忍了,你说小孩的头会不会像书里说的一样被做成了艺术品啊,那些变态杀人魔就喜欢这样。”
这一连串的消息轰炸使我不得不停下了脚步,站在走廊上叩击着屏幕打出一行字:“让你睡前少看小说,你老
公我是专业的。别瞎想。”发送还没按下去,屏幕上又显示出一条对话框:“我知道你是专业的,但我程某人可是很厉害的业余法医哦。所以你也得听听我的建议。”切。有什么厉害的,不就是在家烧鱼的时候能判断我买的鱼是否新鲜吗?我在心里小声嘀咕着,删除刚才打的字。重新打上一段话。说:“程法医超级厉害的,持证上岗的张法医是您的头号粉丝呢!”
和她在手机里告了别后,我按了电梯。准备来到位于地下二层的停尸房。旁边就是手术室。法医虽然医的不是活人,但是手术室、住院部我们都还是有的。只不过住院部的冷气开得比较足。病人也不会叽叽喳喳整天嚎叫着要找医生罢了。
我在角落里找到了他的床位,在表格上填上现在的时间后签上了我的名字,虽然现在到处都有摄像头,但这种文笔记录的方式在公安体系里还是非常常见。毕竟从古至今我们办案都时刻遵循着白纸黑字四个大字。男童被我放上手术台,推入手术室。我戴好手套,打好灯光。开始仔细检查了起来。
男童在带回来的时候已经被清洗干净了,去除身上的血污后。洁白的皮肤上全是麻绳电线的捆绑痕迹。手脚腕处最为明显。痕迹也是最深的。这说明死者在生前是被捆住手脚限制了行动的。除此之外外表并没有什么伤痕。只要再排除掉投毒死亡这一点的话,就可以确定是脖子上的麻绳所造成的窒息死亡。而排除投毒这一点的话......就需要和他的内里,亲密接触了。
熟悉的拿起手术刀,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动。就像是切生日蛋糕一般的顺滑。切完再用蛋糕铲把蛋糕放在容器里递给别人。不过在我这里的话,我只能把东西递给称重秤。这一系列的数据都是需要详细记录下来的。
检查完毕后,发现胃里的东西还尚未消化完毕。这说明死者是刚吃完饭不久。也就是在饭后的两个小时左右遇害。从食物残渣来看。这顿饭,应该是最后的晚饭。我提取了残渣留样。准备带到实验室交给孙姐进行坚定。却猛然想起还有一个地方需要提取检样。那就是尸体肠道内的排泄物。检查排泄物可以观察死者的消化情况以及对生活习性进行一个范围划分。比如死者生前爱吃辛辣的东西,那么排泄物就会是干燥的。就是这么一个浅显的道理。
但是我却在提取排泄物的过程中发现。
死者,这名八岁的男童,肛门处有着严重的撕裂伤。且这种撕裂伤是旧伤叠着新伤。这一发现使我大吃一惊、一般我们遇到女尸的时候会检查下体来确定死者生前是否遭受了侵害。而往往会忽略了男尸也是会受到这一侵害。我迅速在尸检报告上写上:“死者生前疑似受到性侵害”这句话后,拿出电话打给了甄擎汇报了这一重大发现。电话那头的他听起来也不是很顺利的样子。他告诉我说他们马上回来。这件案子,遇到大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