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年,莫卧儿皇帝沙·贾汗在亚穆那河的西南岸建造了庄严的红堡和贾玛清真寺。这块中心地带以他所钟爱的女儿的名字而命名为ChandniChok,成为了一个商业中心,而整座城市则叫做沙贾汗阿巴德,也是历史上的第七个德里。
在沙·贾汗与奥朗则布两代皇帝的经营之下,此时的德里成为了世界最富有、最恢宏的首都之一。在天方教世界里,她可以媲美奥斯曼帝国的伊斯坦布尔、萨法维王朝的伊斯法罕;同时也不逊色于伦敦、巴黎等西方城市。
对于任何一个来到这座城市的外国人来说,他们都会注意到,德里实际上是一个多核心城市,有多个商业中心,同时其建筑参差不齐。这可能是因为历史上德里的变迁太过频繁。她正好坐落在东部的喜马拉雅山和西部塔尔沙漠之间的走廊上,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也正因如此,德里被无数次地摧毁过和重建过。
一次次的摧毁一次次的重建,直接导致这座城市拥有多个商业中心,不过现在,真正的中心是沙贾汗阿巴德,而大明驻莫卧尔的公使馆,就位于这里,这里是大明第一个驻外使馆,与藩属国的置丞不同,设立公使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表明,两者是对等的,尽管在大明的眼中,这里仍然只是蛮夷之地。
即便是自以为“天方最强大的君主”,对于大明设立公使馆的事情,奥朗则布仍然极为重视,他非但同意了与大明之间互相派出使节的要求,同意按照大明的外交原则保护公使,确定公使所拥有的些许特权外,正对着皇宫的红堡的一处毫宅赐给了大明。
每天清晨,只要严我斯走到阳台上,就可从公使馆天方式的花园中看向红堡,尽管它看起来颇为宏伟,可是却完全没有京师的紫禁城或者中都皇宫那种不怒而威的高贵气派。
相反,它更像是一座监狱。
“楚白,你看这红堡是不是更像监狱?”
严我斯看着红堡的时候,神情中略带着些许嘲讽。
再美不过天朝。
这化外之地,是远远不如天朝的,可是作为外交官,他必须接受朝廷的委任。
与过去不同,现在大明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开创新的外交,如果他国同意与大明签署外交条约,大明既会派出外交官。
派出外交官的目的是什么?
一是为了维护本国的利益,尤其是侨民的利益。至于二嘛,就非常简单了,就是为了打探驻在国的情报,就像王楚柏,他就是军正司的军正,不过表面上,他却是大明驻德里公使馆的参赞。
“其实,于帝王来说,皇宫未尝不是某种监狱。”
王楚柏喝了口茶,然后放下茶杯,透过纱窗向外看去。即便是在阳台上,也装有纱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德里的蚊虫太多,为了避免使馆人员感染疾病,安装纱窗就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这也倒是……”
略点下头,严我斯又一次朝着红堡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今天谢四新就要进宫了,到底该如何接触,还真是一个问题。”
谢四新,是吴三桂的丞相,这次吴三桂派谢四新到德里的目的,可没有那么简单。
“进贡!”
冷笑着,严我斯的眉头一锁。
“吴三桂派人来进贡,这可真是一个笑话,或许,对于奥朗则布来说,“伪周”的进贡表示他们的臣服,可是就李某人所了解,所谓的进贡,不过只是为了暂时交好奥朗则布罢了,一但其消化了阿萨姆,到时候,自然就轮到奥朗则布了。”
在华夏的历史上,有着太多的例子,弱小时向强者臣服,强大时再反噬强者,即便是往前数几十年,满清不也是如此吗?
“若是那样的话,到时候,只恐怕吴三桂可真就尾大不掉了!”
端着茶杯,王楚柏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看着那座红堡,然后慢吞吞的说道。
“现在,我们还没有力量插手印度,但是奥朗则布的扩张,是不符合大明利益的,一个统一的印度,并不符合我们的利益,这也是的朝廷能够容忍吴三桂的原因。”
或许,对于国人来说,吴三桂在五年前建立的“周国”,是一个秘密,但是对于大明朝廷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朝廷一直装作看不见,究其原因是因为需要吴三桂去搅动印度的局势。
“比扎普尔、德干、维查耶纳伽尔、海德拉巴、高尔康达再加上马拉地,嗯,还有一个吴三桂的伪周,这印度也是群雄争霸,但是他们的实力远不如莫卧尔,而且奥朗则布本人也倾向于向南扩张,最终,他会在未来几十年内占领这些苏丹国,当然,是在我们不插手的情况下,可是我们眼下又没有多余的力量用于这里,所以,朝廷倾向于借吴三桂的手,让他们自相残杀。”
“可,如果吴三桂打败了奥朗则布,万一占领了德里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岂不是要面对一个更强大的敌人?”
盯着王楚柏,严我斯反问道。
“当然巴布尔占领德里的时候,领兵不过一万多人,而吴三桂,其麾下可是有将近七万汉军,而且听说他已经按满清的作法,招募了数万土兵为仆从。”
千百年来,汉人的心里对于本族人都有一种下意识的防范,毕竟,在他们的看来,化外蛮夷,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威胁,能够威胁到汉人的只有汉人自己。也正因如此,严我斯才会对吴三桂可能的扩张,倍加警惕。
“时间!”
王楚柏微微一笑,指着远处的红堡说道。
“至少在未来十几年内,奥朗则布依然是吴三桂无法挑战的巨人,而奥朗则布依然会沉迷于对南方的征服,吴三桂会不断壮大自身,等到吴三桂能够挑战他的时候,我们也已经能够有力量投入与印度,而奥朗则布在南方的扩张,也将有利于我们在南方的扩张,那些南方的苏丹,会为了击败奥朗则布,接受我们的条件,我们会一点点的渗透到印度,待到吴三桂有力量挑战奥朗则布的时候,谁知道呢?也许,那时候,我们在这里的力量会更强大,况且,即便是吴三桂占领这里,在短期内,也无法对我们构成威胁,因为……”
“宗教。”
严我斯知道王楚柏的意思,
“莫卧尔之所以能够占领印度,不仅仅是靠一万多兵力,还有宗教的力量,他通过是天方教去统治,用天方教徒去统治印度本地教徒,而吴三桂却完全不同,对于天方教徒来说,他们是异教徒,对于印度本地教徒来说,他们也是异教徒,所以他们最终都会反对他的统治。”
沉吟片刻,严我斯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朝廷为什么根本就不担心吴三桂在印度坐大。只有身在异域,才知道在在这些地方宗教对于土人的影响力,也只有身处于此地,才知道传教的意义。
“听说,在南洋的桂国、秦国,那里就像奥朗则布“革除异教,增强天方教”一般,他们在那里对异教徒征收人头税,拆除了异教寺庙,修建圣庙或者教堂,现在奥朗则布的做法,已经激起本地土著的反抗,南洋那边会不会也有反抗?”
尽管知道传教的作用与意义,但是严我斯仍然有些担心南洋,尤其是桂国与秦国的局势,毕竟,那里有很多人都是不能容纳异端的天方教徒。
“这在那里不是问题,他们之所以会用高压政策,尽管也是因为当地土著在人口中对绝对多数,但是与奥朗则布将自己视为主的奴仆,其目的不过只是为了扩张宗教不同,无论是桂国推行天主教或是秦国推行儒教,其目的都是为了教化,是为了变夷为夏,至于宗教,不过只是一个融合、教化土著的工具……”
接着,王楚柏又笑说道。
“就像桂国国王一般,如果他真是天主教徒,按道理,理应由主教代所谓的天主加冕,可是他是由陛下下旨册封的,而且,在桂国主教,也是由国王指定,所谓的“天主教”,不过也就是一个名词罢了。”
唇角微扬,王楚柏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当初在皇宫的时候,无意中听陛下与大臣们之说的那个笑话——“汉人会把所有的宗教都玩坏的,因为汉人永远不可能虔诚的信徒。所谓的神,不过就是擦桌布,需要时拿来一用罢了。”
“这倒也是……”
严我斯略点下头,随后又一次向外看了一眼,突然有些警惕的说道。
“可,万一要是吴三桂受洗信了天方教,或者信了印度教又该如何?”
严我斯的反问,让王楚柏一愣,他的目中也带着一丝疑惑,确实,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万一他要是信了教那该怎么办?
“这……这个……”
沉吟片刻,王楚柏有些不大肯定的说道。
“他们应该不至于这么无耻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