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乾十七年七月二十六的爆炸,震惊了整个大明。毕竟,这是第一次,在城区内发生爆炸,尽管爆炸的威力造成的破坏远不能同天启年间的王恭厂大爆炸相比。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是十七年来,第一次发生这样的爆炸事件。毕竟,在所有的火药工厂中,都有严格的安全生产规范,顶多只是偶尔有蒸汽机爆炸的新闻而已。
一时间,大明的报纸上充斥着与爆炸有关的新闻。人们都在追问着事由,追问着事件发生的原因,更有人担心起了各地的兵工厂,担心着其中的火药。
而在爆炸事件发生后不到两个小时,电报就已经送至内阁中,第二天上午,八点刚过的,内阁的决定就已经到了朱明忠的案前。
“迁出火药局?”
看着内阁的决定,朱明忠的神情有些诧异。
“是的,陛下,我大明目前一共有四大兵工厂,分别是中都、沈阳、南京以及广州,另外还有西安、汉阳两家中等规模兵工厂,现在各厂每年生产火药不下万吨,因为火药用途广泛,采矿、筑路每年需求不下数万吨,民间亦有十数家工厂生产火药,其质量也是各有优劣,但是这些火药厂,大都位于城边靠近民宅,尽管有安全生产条例,可一但发生爆炸,后果不敢想象,因此,臣等以为,火药厂必须迁出,至少要从城中或者城边迁出,必须确保其周围两里内没有人烟,只有如此,才能避免爆炸伤民!”
尽管还不知道百姓们的反应,但是顾炎武又岂不知道,这场死了三十几人的爆炸,肯定会在大明上下引起轰动,与其等到百姓们在那里议论纷纷,人心不安,还不如早做决定。
“而且,将来随着矿山、铁路等方面对火药的需求不断增加,火药的产量必定会增加,以臣看来,迁出火药厂是防患于未然所必须。”
“既然内阁已经决定,那就如此办理吧!”
想到将火药厂放到居民区附近,确实不合适,朱明忠便点头同意了,然后又问道。
“爆炸的原因可以确定吗?确定是火药爆炸?”
“陛下,确实是火药爆炸,但是,有一点让南京方面有些费解。”
“哦?如何费解的?”
“负责本案的巡检,实在不清楚,死者为什么在租住的院子里,放置那么多的炸药,根据现场的爆炸威力来看,至少要有300斤优质火药,才能造成类似的损害,所以,他们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于那里存放那么多火药。”
方以智持笏答道,五年前他从东北返回南京进内阁为辅臣,作为阁辅已经长达五年。
“是啊,毕竟,火药不是违禁物,随时都可以购买,虽然大宗购买有限制,可想买,也没什么难度,只要注册一家企业,写明用途就可以直接定购了……”
在大明买火药、火铳,甚至比买奴婢还容易,买奴婢还需要到官府进行登计,而火药、火铳,凭户籍就可以购买,当然,唯一的限制就是必须要是汉人,其实,这个限制也就是一个摆设,毕竟,官府从来都无法掌握,那些人买过之后,是否会把火药、火铳转卖给他人。只不过是数量的问题。
“嗯,这确实挺让人费解的。”
翻看着从南京连夜送到内阁的报告,在看到死者的职业和巨额收入来源不明的时候,朱明忠的眉头一扬,然后反问道。
“这个汪卫杰是南京兵工厂的工程师,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南京兵工厂是除了清河之外,唯一生产火帽的企业吧!”
之所以会想到火帽,是因为直到现在,火帽的生产制造仍然是绝秘,甚至于即便是现在大明的民间每年都会购买数十万支火铳,但那引起火铳仍然是燧发的,只有军队才有击发铳,也只有军队才能得到火帽。正是火帽制约了大明的敌人和潜在的敌人,无法拥有与大明性能相同的武器。
就像满清一样,他们或许可以通过走私蒸汽机、机床等方式,在盛京建起了兵工厂,在那里仿制各种火铳、火炮,但是因为没有火帽,他们只能用燧发铳,只有少部分精锐,才用击发铳,至于火帽只能依靠走私。
不过他们的线膛铳少的可怜,因为他们制造的铳管口径无法满足发射米涅弹的要求,尽管他们通过种种渠道买到了机器,但是深孔钻床以及相应的钻头,都是皇家兵工厂特有的技术,尤其是后者,用石墨钳锅炼出的优质工具钢制成的钻头,保证了击发铳的口径都是0.46寸,这是使用米尼弹的前提条件,但是满清获得的设备,却无法保证铳管的精度。
工业技术上的领先,使得大明可以在军事技术上,对敌人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只是有些工业技术需要保密,比如制造火帽的雷汞、氯酸钾等原料的制造。
正因为知道对于满清,火帽是何等的重要,所以朱明忠才会立即从死者身份和收入联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陛下,您的意思是,这个汪卫杰把火帽的配方卖给了满清?”
一听火帽的配方被卖,众人无不是一阵惊讶。他们可都知道那东西对大明的重要性。
“卖配方?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是不会死的,我估计,那个地方应该是他制造火帽的地方,他应该是在那里制造火帽,然后再卖给满清,爆炸有可能是制造过程中的意外,所以爆炸自然也就不是普通火药的爆炸……”
雷汞,它的威力可远远超过普通的烈性炸药啊!
“陛下,您这么一说,一切都想通了,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满清的间谍所杀,有可能是他们发现了对方掌握有制造火帽药的配方所以……”
话还没说守,顾炎武就激动的大声说道。
“陛下,必须让南京不惜代价破案,否则一但火帽配方流出,于我大明必将是大不利!”
危险无处不在啊!
朱明忠感叹了一声,然后点头道。
“嗯,拟旨给南京和兵部,令军正司与当地巡检配合,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查获此案,如果朕没有估计错的话,也许,他们可能已经得到配方了!”
即便是他们得到了配方又能如何!
朱明忠冷笑着,来自于21世纪的他知道,雷汞这个秘密根本就不保不了多长时间,现在能保住十年,是因为满清自身没有几个化学专家,尽管在早几年,满清曾派人渗透进大明的书院中,但是随着几名化入潜入书院学习的间谍主动投诚,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彻底斩断了满清派间谍在大明学习实学的可能。
科学上的落后,导致退居西域十年的满清,对大明根本无法构成危胁,当然,他们内部自身也排斥科学满人自身在排斥,对于进步他们是排斥的,尤其是在他们不断的在西域攻城掠地,获得一次又一次胜利的前提下。
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放弃窃取有助于他们军力提升的东西,用处广泛的雷汞就是其中之一。
“陛下,要是他们已经得到了配方,就必须电令陕西全省严查,没有户籍凭证的,先抓起来审,每一个嫌疑对象,都要严格核对身份,宁可抓借,也不能放过!”
没有任何迟疑,在得知雷汞的配方可能已经为满清窃取的情况汇报下,内阁诸臣立即作出了决定,尽管这个决定极为扰民,但在他们看来国宝被窃,必须严格查处。
“还有南京,也要严加盘查!”
看着几位阁辅化身为巡检在那里讨论着如何盘查、如何确保配方不被送出去,朱明忠并没有说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满清可以得到雷汞,但他们造不出线膛铳,即便是他们造出了线膛铳,大明还会造后装铳,甚至制造出金属弹壳。满清即便是想在后面追,恐怕也追不上,因为技术上达不到。
而且随着大明工业革命的技术,大明对满清的优势,不仅仅只是武器上,而是系统上的优势,反观满清有什么呢?看似兵强马壮,其实不过就是一个中亚的土耳其罢了!
“不过就是一群树林里钻出来的野鞑子罢了,即便是再给他们三十年、一百年的时间,顶破天了也就是土耳其……”
心里这么嘀咕着,朱明忠不禁想到了那个让中欧笼罩于恐惧中的土耳其,想到了埃及,想到了苏伊士。
既然现在蒸汽船已经开始在内河普及,而且沿海也有了蒸汽船,也许可以考虑开开挖苏伊士运河了!
现在满清在朱明忠的眼中,根本就谈不上什么重要。只要铁路修到了嘉裕关,修到了瓜州,大明的军队随时都可以长驱直入,直接把西域收归已有,至于满清……他们根本就不是大明的对手!
不过,确实需要感谢一下满清,他们早就习惯了屠杀,在他们征服西域的过程中,不仅通过屠杀确保了在当地的统治,汲取了当年教训的满清,通过杀死男人、抢走女人的方式去斩草除根。
对于大明而言这个一个好事,至少在他们的屠刀下,那里由绿转黄了满清信藏传佛教,佛教又一次传入了西域,在被绿绿用屠刀抹去的数百年后。
要是赶着他们一路向西,到阿拉伯半岛吃沙子,不知道效果会怎么样?
心里这个念头闪动的时候,顾炎武的声音让朱明忠回过神来。
“此事,就按诸卿的安排办理吧!”
话音落下后,朱明忠又强调道。
“找回配方重要,安抚当地的百姓同样重要,他们都是朕的子民,一定要作好安抚善后事宜!”
尽管有圣旨,可是对于南京而言,在他们意识到什么东西丢失之后,找回配方、抓拿间谍就成为了重中之重,至于善后工作,只不过是正常的善后安抚而已。
一时间,整个南京到处都是巡捕的身影,他们在路口盘查路人,甚至就连同军正也在城内外配合巡捕的搜查。
在南京的百姓看来,这样的搜查、盘查,不过只是为了抓出爆炸案的真凶而已,至少对外界是这个说法,只有当事者,才知道如此戒备森严是因为什么。
“么的,不知道要在这牢房里熬到什么时候……”
在南京城内的一间地下室内,一个中年汉子忍不住抱怨着,这间地下室内,充斥着屎尿的骚臭味,混杂着烟草的味道,只让人感觉有些作呕,也许是因为呆时间长了,这屋中的人反倒是适应了这里的异味。
“哎,别提了,只要外面一天不放行,咱们就一天不能走出去!”
另一个人出言说道。
“你说咱们倒了多大的霉,好不容易把配方弄到了手,结果那边一炸,把咱们都堵在这了,依然说,咱们当时就应该这边拿到走,那边就走人……”
“可不是,要是咱们当时就走了,估计这会都火车都到河南了,这南京再炸,与咱们何关?”
“好了,你们几个,就不要抱怨了!”
那显然是领头人模样的汉子看着他们说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要咱们把配方拿回去,到时候主子的赏赐还能少了吗?除了大把的银子,包衣奴也少不了你们的,你们一个个到时候,就等着享福吧!”
他这么一说,屋中的另外三个人,才停下抱怨,然后纷纷幻想着,回到盛京之后的好日子,但凡是人都有幻想,对于他们而言,最大的梦想就是摇身一变当上主子。
“哎呀,终于要回去了,他么的,在这成天提心吊胆的,担心着性命,等回到盛京,总能睡个踏实了……”
就在这时,那边地下室的门打开了,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他的脸色冰冷,完全不受地下室内的恶臭影响,他一进来,就冷着脸说。
“这下事大了,现在巡捕和军正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就能查到咱们这!
众人一听,无不是露出一副惶惶模样,原本还在那里憧憬着摇身一变成主子的美梦的他们,更是惊恐不已的说道。
“这可怎么办?咱们怎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