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夏子勉强让自己的双腿打直了,寸步不离的跟在苏培盛身后,战战兢兢的说道,“师父,这……这里头说的话。【】”
“这里头说的话,今日要是有一个字传出去了,你可得小心自己的脑袋。”苏培盛呵斥道,乾清宫外头伺候的宫人们一个个低着头,都像是泥塑木偶似的。
这也是多年来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习惯了,不比先帝晚年的宽厚,当今威仪隆重,最不喜欢宫人们搬弄是非,所以在乾清宫里头伺候的宫人们,恨不得一个个都把自己当做是聋子哑巴。
只有这样,才能才这宫里头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小夏子唯唯诺诺应了一声,跟在他师父后面站在门口守着。
而屋子里,胤禛和胤禩说话的声音,却并没有丝毫的减弱。
“我的确不服,但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史书那支青笔,从来就不是捏在我的手里,而是皇兄一人说了算,不是么?”胤禩无所谓的笑着说道。
“你的病,很严重。”胤禛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的书卷上。
胤禩这才发现,原来那并不是真的一本书卷,而是医案。
太医院里藏着太医们为达官贵人每一次诊脉留下来的记录,详细的记载着那些人的身体状况。
胤禩身份尊贵,自然是有一本属于他的医案的。
但是此刻,那本医案就不动声色的,被胤禛握在手中。
“人的心要是死了,活着不过是熬日子罢了。臣弟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或许也是已经到了气数要尽的时候了。”胤禩端起手边的茶杯啜饮了一口,普洱虽然很苦,但是喝的多了,却也有一顾自然而然的回甘。
苦涩之中,方见茶香。
“这么快就心灰意冷了?”胤禛看着恍若日薄西山一般的胤禩,倒是有些微的讶异,半生争斗,从来都是他和胤禩。
如今对方,却要认输了么?
“江南曹家已被皇上连根拔起,臣弟经营的势力,多半都在江南,如今折损大半,早已无力回天了。”胤禩沙哑着声音说道。
“是,朕的确在江南,铲除了很多无能的官员。但是你以为,朕是特意针对你么?”胤禛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江南自古富庶,朕岂能不知你想要要在江南培植自己的势力。但是江南水患,百姓流离失所,你可曾管过?三年税收,竟然一年比一年要低,如今准格尔战事将起,如此庞大的军需支出,若是没有抄没曹家,大清竟连这一战之力都没有,你又懂不懂?”胤禛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神色已经是罕见的严厉。
“我……”胤禩的唇角微微的颤动,仿佛不知该如何接面对胤禛雷霆一般的质问。
“你知道为何当年,皇阿玛心里,从来没有把你看做继位者么?”胤禛冷哼了一声,“因为你太贤德,太仁慈……太不像是一个君主!”
“你胡说,胡说!”胤禩像是完全失魂落魄了,拼命的摇头,声嘶力竭的说道,“当年满朝文物,都说我最堪为储君之选。”
为什么不是他……是因为皇阿玛偏心,是皇阿玛看不上我,觉得我出身卑微,所以我才不能成为储君!
他的眼底渐渐有血丝弥漫,但胤禛看着他,却只觉得怜悯,“你想学皇阿玛,也做一个仁善的君主。所以你到处广结善缘,无论什么人求到你头上来,你都尽心竭力为他们处理。果真是博了一个贤良的好名声,可是做皇帝,从来就不是看谁的名声好。”
胤禛的眼神里,藏着过往时光,恍若梦幻泡影似的,在他面前一闪而过,“老八,你有没有想过,你本来就注定是个贤王,但是你心里却生了僭越之心,非要做一个君王,可是从头到尾,你就不适合做一个君主!”
“如果将整个大清江山交给你,你如何面对如今朝局之上的困境。准格尔起兵,江南困局、白莲教又在暗中筹划阴谋动乱……孰先孰后,孰轻孰重,老八,你来告诉朕,真的要你来做这个皇帝,你能担得起么?”胤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神色感慨。
“你方才站在乾清宫门口看着朕出神,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多年之前,我们一块来乾清宫拜见皇阿玛,当时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还是皇阿玛,如今却换成了朕,所以你心有不服,满是怨气,朕岂能不知道?”
“但是你有知不知道,朕看见你的时候,在想什么?”胤禛看着眼前已经陷入疯狂,几乎不能自拔的胤禩,一字一句的说道,“朕想的,却是多年前,咱们一块去念书,皇阿玛要考咱们的功课,我们一群人站在外头,表面上看着一个个都老实的很,但实际上,却挤眉弄眼,都在想着等会儿该怎么回皇阿玛的话。”
九子夺嫡,兄弟阋墙、储位之争……离那个时候的他们,都太远太远。
胤禩没想到,素来有冷面君王之称的胤禛,竟然会对着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还有一件事。”胤禛缓缓说道,将手里的医案收拢,丢给了胤禩,“当年朕曾经在皇阿玛面前立誓,我登基称帝,无论你们做了什么,朕都会留你们的性命,绝不会兄弟相残,重蹈玄武门之变!”
“你的确做到了……”然而突兀的,胤禩却忽然开口说道,像是带着几分嘲讽,几分的心如死灰,“你的刀,从始至终都不曾朝自己的兄弟出手过,可是在你手中,我们却获得生不如死。”
“我和老九被你终生圈禁,甚至就连名字都被从族谱之中除去,你称呼我们叫阿其那和塞思黑,哈哈你知道在满语中,这是多么折辱人的名字!”胤禩剧烈的咳嗽起来,双目无神而落魄,“胤禛,这几年我总是开始做梦,梦到你是如何折辱我和老九,还有当年的这帮兄弟!”
“一派胡言!”胤禛皱眉,“老八,你难道疯魔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