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南宫翎确实是个妖孽,华芳叶真的想死了。日子过得太苦了,苦得她恨不得三年前死了算了。
华芳叶四仰八叉躺在简陋的床铺上,一手挥着蒲扇,一手抓挠着身上红肿成片的痱子。
立秋了,秋老虎还这么霸道,真是热死人了!
她一骨碌翻身从床上爬起来,伸手撩开蚊帐,双脚拖上木屐,‘哒哒’地走出门去,在清晨略微清凉的天气中,对着隔壁的院子破口大骂:
“郭冕,你个杀千刀的,你把莫妈妈一家还给我?!他们是我的奴仆,不是你的!你欺人太甚,我要让我儿子杀了你!”
隔壁院子里,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来:“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呢?!什么是你的?分明都是老爷的,连你都是老爷的!”
“好你个疯婆子!”
“天天让莫妈妈叫你世子夫人,你当老爷是死人呢,你偷偷想去给谁当世子夫人?你嫁给了老爷,还想要出去偷人不成?!”
“莫妈妈也是个傻的,还想要包庇你,非说你没疯!”
“你没疯谁疯了?!”
“就你这样的,老爷还没休妻让你下堂,都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大清早的你吵什么吵?”
“莫妈妈不会再回去伺候你了!从昨日起,他们一家人就伺候我们姐妹几个了。我们给老爷传宗接代,生下了孩儿,有功有劳!”
“不像你一个连蛋都下不出一个的废人,成天疯头疯脑地想着什么世子夫人,就想着红杏出墙,非老爷带绿帽子!”
“老爷说了,从今往后,你就一人住在隔壁的院子里,你一个人做你的白日梦,自己跟你的儿子疯去吧,不许再出去丢人现眼!”
华芳叶说了一句,隔壁丢过来一连串不住口的怒骂,华芳叶显然不是对手。
她独自一人站在破败简陋的院子,浑身气的簌簌发抖,气恨地举着手中的蒲扇指天骂地道:“郭冕,你个不得好死的!”
“我被你花言巧语欺骗,和你一起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夫妻,你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呢?你屋里的四个小泼妇是什么?!”
“都是你背叛我的证据!”
“这些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把莫妈妈一家还给我,我们分开过日子!以后,我才不管你纳多少小妾,养多少儿子女儿,我让莫妈妈一家养活我,我要跟你一刀两断。”
“哈哈哈......”另一个女子的柔媚的笑声响了起来,“都说姐姐疯了,我始终不肯相信,今日我算是信了。”
“姐姐若是能生出一男半女来,老爷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还说得过去,你光想着自己痛快,霸着老爷要让老爷绝后,你说到天上去,也没人待见你。”
“姐姐也别大清早地发疯了。”
“老爷昨晚上,用冰用多了,头痛的紧,后半夜喝了药在我这里睡着了,你怎么吵也吵不醒老爷的。”
“况且,老爷昨日问过莫妈妈了,是莫妈妈一家不愿意再伺候你。她的两个儿子因你而死,他们一家人再不自救,都要被你给生生害死了。”
“人总要趋利避害,不能一味求死不是。”
“姐姐放心,我管着这个家,一日三餐还是会给你送过去的。只是其他的事情,要劳烦姐姐自己打理了。”
“老爷说了,以后不让莫妈妈一家人,再下矿去做苦力。几个小的,以后跟着他读书,几个老的,帮他看守店铺。”
“老爷一人养活这么多人,姐姐闲来无事,也该替老爷分点忧。”
“贱婢!你能管什么家?!”华芳叶气的跳脚,‘啪啪’地在身上拍响蒲扇,企图增加声势,“你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妾,在我面前装什么蒜......”
‘啪’一声脆响,一个茶壶越过围墙,摔碎在华芳叶的脚边,茶水茶叶飞溅,华芳叶惊叫一声,赶紧后退开来,停止了叫骂。
围墙那边的柔媚声音惊声笑道:“姐姐,你火气可真大,你砸了茶壶,可就没有茶壶泡茶了,自今日起,姐姐的茶叶就免了吧。”
“早该免了!”先前那个刻薄的声音,欢喜中带着三分挑剔,“妹妹就是不会当家,一个疯婆子喝什么茶水?她做做世子夫人的白日梦,不就什么都有了?”
“有那个闲钱,不如多扯几尺布头,给未出世的孩子们,多准备几套换洗衣裳。”
“姐姐说的对。”那个柔媚的声音赞同道:“姐姐若是还发现有什么可以省钱的地方,记得多提醒我......”
“哼!我还真有要提醒你的地方,太太身边的几根银簪子用不着了吧!老爷都不让她出门了,你还给她留着做什么?赶紧让莫妈妈过去搜出来,我们姐妹一人一根,出门也好给老爷长长脸。”
“姐姐说的是,我还真没想到这个。”
“姐姐,我要奶孩子,你去后罩房跟莫妈妈说一声,赶紧让她去搜出来了。晚了,不知又要被藏到哪里去了。”
“好,我这就去。”
围墙那边,两人旁若无人,算计华芳叶手中的几根银簪子。
围墙这边,华芳叶惊跳起来,‘哒哒’地跑回屋子里,从一个简单的榉木梳妆盒中,飞快地掏出三五支银簪子,飞快地塞进凉席下面的稻草中藏了起来。
然后,华芳叶拧起桌子上的茶壶,趴在地上,俯身进了床下,等她从床下出来,手中的茶壶不见了。
安馨惊呆了。
她和南宫翎是在华芳叶出门去的时候,偷偷摸进来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三年后再次见到华芳叶,昔日保养极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叶芳华,会变成了四五十岁,满脸皱纹的老妪,会为了几根银簪子和一把粗瓷茶壶跟小妾斗法。
安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华芳叶身上有一股混合着汗臭的奇怪的味道,像极了隔夜馊臭变味的鱼腥味道,味道大的她躲在房梁上都能闻到。
安馨仔细打量华芳叶。
华芳叶身穿土褐色对襟细布深蓝色长裙,浑身的裙子没有一处是平整的,比安国公府的下人犹有不如。
更让安馨难以置信的是,叶芳华曾经极好的皮肤,也出现了无数的黄褐斑。
不,是老人斑。
华芳叶如今这个样子,别说她的两个堂哥认不出来,就算安国公亲自前来,也不会相信面前的这个老妇人,是他曾经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媚的叶芳华。
安馨心中叹息,从养尊处优的安国公世子夫人,变成乡下潦倒的老虔婆,华芳叶还能跟郭冕的小妾对骂,不得不说,华芳叶的求生欲也是极强了。
安馨转头看向南宫翎,南宫翎果断地摇了摇头,“带不走的。也没有必要带走,她这样活着,还不如当初死了好。”
“你大伯父不糊涂啊,看似仁慈,实则早就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