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手?”苏幕遮一番沉吟:“当真可以?”
“莫小看天下功夫。”漱玉轻声道:“招式不过一横一竖,任何功夫练到大CD将返璞归真,即无招之境。”
“江湖绝技也是随大家出名的,武学高低关键在人。”漱玉再纠正苏幕遮对武技之偏见后,继续道:“再者,苏家拨云手本就不弱,当年楚国偌大基业便是由苏家先祖依着拨云手一招一式打下来的。”
“若如此可行,吾看王爷也不必学斫琴之技了。”周丝桐道:“以掌力分秒达百年之光阴,巧夺了天功,比亲自斫琴更有心意,何况斫琴非几日之功可成的。”
苏幕遮点头示意清楚。
“你日后千万记着督促吾勤加修炼拨云手。”苏幕遮深怕自己惫懒性子上来了坚持不下去,因此特别叮嘱漱玉。
漱玉笑了,道:“怕是不用我提醒,再过三五日,王爷再想偷懒也不成了。”
苏幕遮闻言,身子一抖,才想到师姐这次在练功上绝不会让他再得过且过了。
苏幕遮与公羊子高、周丝桐二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
正要拱手告辞,苏皂白进来禀报,言卫书在城外拦到了凤栖梧,现已到了茅庐。公羊子高在细问下,方知凤栖梧要治肠痈,大为诧异之余,与周丝桐周先生跟着苏幕遮一起到了卫家小舍。
苏幕遮赶到时,凤栖梧等郎中已经进了里院,只剩下卫书、卫司空父子陪着小九等人。
小九初入江湖,略显懵懂,对士族彬彬有礼很不习惯,正局促的守在棺木旁边,对侍女奉茶僵硬的接过,与他坐在一起是不认识的江湖游侠儿,他要正常一些。
“苏哥儿。”见苏幕遮走了进来,小九忙站起身高兴打招呼。
苏幕遮拍拍他肩膀,让他坐下,道:“一路上舟车劳顿,你师娘身体还好吧?”
“身子无碍。”小九点头,又指了指江湖游侠儿,将他们遇见的经过说了。
得知影堂又在策划针对自己,苏幕遮皱起了眉头。
漱玉坐在苏幕遮旁边,打量了那游侠儿一眼,见他紧抿着嘴,眼神四处打量,知他一定是不会说了,开口道:“影堂向来行事嚣张蛮横,甚少顾忌,如今居然为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如此大动干戈,甚至派出了书呆子田丰,想来他们这番动作小不了,我们应当早做准备。”
“先把那姑娘身份查清楚。”苏幕遮道:“那姑娘不是江湖中人,却能知晓影堂密谋阴私之事,想来不是富贵人家的侍女便是酒楼茶肆家女子。”
漱玉乃叶秋荻的左膀右臂,这些事情都由她在负责,当下应承了一声,眼角瞥见游侠儿嘴角微微一扯,心中明悟几分。
……
建康东城,清溪河畔。
繁华在夜半子时方才缓缓落下,码头上渔家乌篷船上的豆灯也熄灭了。唯独留着临河的一家夜宵摊子,借着对岸王府的灯火通明,尚水汽腾腾蒸煮着夜宵,这家摊子上尚且坐着三两个沾满酒肉脂粉气的风流书生或浪荡子。
他们刚由秦淮河上回来,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闻着五香茶叶蛋、五香豆,豆腐脑儿、薄皮馄饨的香气,不由自主的便坐在了摊子上,就着茶汤点心,胡侃着今日摘了谁家红豆,又亲了谁的芳泽。
守卫王府的北府军半夜交接后,也会过清溪来吃汤。
“店家,来碗馄饨暖暖身子。”一北府军伍长领着三两个兄弟坐了下来,先喊店家一声,又兴致勃勃对友人道:“尔等是没看到。当时大船停在码头上,船家说是给王爷送东西的,我便上去检查。掀开珠帘一看,好家伙,一条吊睛白色大虫贴着我腿就钻了出去。”
“我估摸着那大虫尚未长全,但威风却已经是抖足了。”伍长比手画脚,道:“那大虫也不理旁人,跳上了码头,迈着步子就要往王府里闯。后面几个弟兄忙抽刀把它拦住,也不敢上前,吓得汗都顺着背流下来了。但谁敢让它进去啊,惊了王爷我等罪过可就大了,”
“孙头儿,你就胡侃吧,王爷遇刺你都没吃挂落儿,还怕条大虫。”他同伴一听口音便是幽州人氏,笑他道:“药王谷能人多,你若放进去,指不定一招就收拾了。”
“吓,王爷那儿是能饶过去,但苏统领那儿能收拾你掉两层皮。”伍长道。
显然苏皂白凶名在外,让众人很忌惮。
正好店家将馄饨端了上来,伍长忙着招呼,由旁边军士继续道:“也得亏没动手,我等正与那大虫对峙呢,药王谷的弟子出来了,见了大虫,俯下身子拍了拍它脑袋,那大虫打了一喷嚏就变老实了。”
“王爷还真与众不同,旁人都是左牵黄,右擎苍,他直接养条大虫。”军士感叹道。
“那大虫约莫成精了。”店家在一旁插口道,北府军常来光顾他的摊子,他与一些兵士已经熟悉了,“怎的自己就坐船跑来了?”
“哈哈,老朱,子不语怪力乱神。”伍长笑了,他接店家手中馄饨,道:“大虫是由船家先行送来的,药王谷的人在秦淮河下了船,日头落下时方到,怎会如你说的那般邪乎?”
店家憨憨一笑,他身宽体胖腿短,脸上闪着油光,两腮的肉笑起来时会略微抖动,一看便知是个贪嘴儿的人。
他夜宵也煮的好,吸引了军士经常来吃。
“原来是傍晚来的那些人。“店家笑呵呵道:“他们都是药王谷的么?个顶个的漂亮。”
伍长也啧啧称奇,道:“莫说,刚来的药王谷弟子果然漂亮,只是不知她们环绕的那位公子是谁,当真是有福了。”
显然他没将叶秋荻的打扮认出来,至于身份更是无人与他说了。
伍长等人很快又侃起了其他事情,在吃完馄钝后,已经是摊子上最后一波客人了。
待北府兵付讫汤钱,身影消失在街头后。被唤作老朱的店家收了摊子,抬眼望着对岸灯火逐渐阑珊的王府,一阵沉思。
他看的清楚,今日朔北王出城时腰间未佩剑,只是傍晚进入王府的那些人让他有些顾虑。
他站的远,没看清进入王府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干!”老朱一拍手掌,自言自语道。
托影堂福,朔北王遇刺后身边一直戒备森严,让他找不到机会下手。朔北王今日不在府中,戒备必然疏忽,这是他最好的机会了,可遇而不可求。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朱侯朱侯,不负此名便在今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