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上位者，各自擅长的可能各不一样，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组织能力。

身为淘宝网的创始人、总裁，祖斌蔚短短几十分钟内对现场的管理能力、有条不紊的安排部署让情况向好的方向偏转。

他非常清楚，仓库和外界的通道什么时候打通，将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周边村民的命运，这里有紧缺的救援工具、药品、饮用水，在目前还看不到外界救援的情况下，这条通道将是周围村落的大动脉。

所以祖斌蔚才在这个年轻人闹出大动静之前将人提到仓库内，以防止外面的救援、清理进度放缓。

虽然自己没有这个义务，但眼见如此惨剧，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尽力伸出自己的双手，祖斌蔚自认为是个性情中人。

“小七，你爸妈呢？你婶婶呢？”宋航气喘如牛，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怒喝道：“特么给我说话！”

年轻人好像被这一巴掌扇醒了，瘫在地上哭道：“没了，都没了……”

李翔在祖斌蔚身后低低说：“那是宋航的侄儿……”

带着小七赶回来的救援队员阴着脸解释道：“山体滑坡……整个村子都不见了……我在村外见到这两个人，他们当时在村外，除了他们俩之外，只剩一只狗……”

看着愣愣呆在那的宋航，祖斌蔚猛然醒悟过来，这场地震可能比自己想象中更加惨烈。

会死很多很多人……

难言的沉默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祖斌蔚猛地扛起一个厚重的箱子，“愣着干什么？干活儿！”

扛着箱子走出仓库大门，几滴冰凉的液体打在脸上，一行人似乎没感觉到，只大步往前走着，李翔、宋航、甚至是那两个刚刚失去家人的青年。

“把铁门拆下来遮住地上的裂缝，多找些容器去接雨水，仓库里的饮用水不一定够。”

“跟着探路回来的人全部在大院最西侧集合后分工，只要能动，都特么给我干活儿！”

“十里八乡都沾着亲，谁特么不想救人，先要打通那条路，光靠人力能走多远？”

“平板车不一定能用，独轮车……对对，独轮车可以，去搜，去一拨人到附近搜搜！”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大院里、废墟上来往的人群没有一个退回仓库，除了重伤不起的宋濂、项雁和另一个救援队员，其余的人人衣衫尽湿。

祖斌蔚沙哑着嗓子大声指挥各个分组，派出去探路的人大都回来了，带回来的都不是好消息……附近七八个村落，遭到灭顶之灾的就有两个，其中包括了宋航所在的村落。

交通情况也很糟糕，很多路段都出现塌方、路段被冲毁，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通往镇上的那条路大部分都完好，只有两三个地方被泥石流冲毁。

随着探路人一起过来的幸存者越来越多，堵塞的通道那一头尽是撕心裂肺的哭泣，而这一头却尽是默默无言，渐渐的，哭泣声越来越低，俯身整理通道的人越来越多。

李翔、宋航两个年过花甲的老头也在拼命搬运各种物资腾出地方收容伤员，安保队的人卸下武器，在救援队员的指挥下进入废墟开始帮忙，就连叶子姿和瘸了一只脚的张淼也不会回仓库，只顾埋头干活。

“是冯正峰……死了……”张淼声音在发颤。

大声的吆喝指挥声、稀稀拉拉的雨声，只能隐约听见的几声低低抽泣，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谁也分辨不出……

……

“晶晶，晶晶……”低低而持续的呼唤从来没有停过，熟悉的呼唤声因为时间而变得有点沙哑。

“我……我有点冷。”

冯一鸣的手收的更紧一些，脸颊紧紧贴在一起，“别怕，别怕……”

“我们……我们会死在这吗？”

“不会，绝不会。”冯一鸣的声音虚无缥缈，带着任何人都感觉的出来的迟疑。

“哈，这算是死而同穴……”张晶晶突然轻笑着吻了吻男子的脸颊，“没有什么对我说的吗？”

可能只有半秒钟，“爱你。”

“我也爱你。”张晶晶微微换了个姿势，“除了在特定场合，你从来不说这句话……不过我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等了十几秒钟，张晶晶又继续说：“其实那一切和我并没什么关系，我又不是警察，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

又是一阵沉默，狭小的空间内只听见浓重的喘息声。

“我知道，你受伤了。”

“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也受伤了。”

“所以你非要问？”

“你担心我大义灭夫？”

“你现在承认我是你老公了？”

“从来都是，是你赶我走的，不是吗？”

又沉默了会儿，颤抖的男声开始缓缓讲诉。

“我觉得……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好的，包括我被埋在这儿，只可惜连累了你……”

……

燕京。

指挥中心。

宽大的屏幕，桌上的图纸，几十个电话和接线员，将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中年人盯着地图，喝问道：“105省道什么时候能抢修完毕？”

“至少需要40个小时。”

“太慢了。”中年人咬着牙用铅笔在地图上做标注，“302、303省道抢修工作可能还要往后推……彭州市那边有消息没有？”

“没有。”身边的工作人员垂下头，“彭州市天丰镇是震中，除了边缘地带完全没有消息，交通、信息全部中断，蜀都市正在努力进行联络，但是目前道路堵塞，完全无法通行，想取得联系可能需要从其他方向考虑……”

“震中地区应该是受灾最严重的区域。”中年人面色如水，“计算一下，其他方向的武警、部队赶到彭州市的时间。”

“七到八个小时，考虑到可能的塌方、余震，大概是十个小时左右。”

“哗啦！”一个接线员突然起身，引得众人都看过去。

“什么情况？”

“蜀都方面的电话，声称蜀都市在彭州设置了六个仓库，囤积了大量救援工具、医疗用品，都是为地震准备的。”

“什么？”中年人疾走几步接过话筒，“恩，立即传真过来。”

后面的工作人员不禁开始交头接耳，蜀都那边居然提前有安排……不可能吧，地震都过去快4个小时了，这时候才想起来？

鬼都不信！

“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江河市的……”另一个工作人员俯身在中年人耳边说：“因为是民营企业，所以当时没有特别关注。”

中年人抬头看了眼，皱眉道：“仓库是谁的我才懒得管，关键是东西有多少，有哪些东西，附近的交通状况如何……”

“传真过来了。”工作人员拿着传真在地图上做标记，大屏幕上也立即显示出来了，红色的点是仓库所在位置，绿色的线条代表道路大致畅通，黄色线条代表有塌方、道路冲毁，这都是飞机航拍下来的。

“两个镇上各一个，乡下有四个。”中年人气得一拍桌子，“不管仓库是谁的，安排的人脑子真是进水了！”

“地震的危害性主要在于城镇，救援的主要方向也是城镇居民。”边上的工作人员苦笑道：“倒不是说不愿意救援农村，关键是西南地区山多，地理环境复杂，一旦大规模地震，很可能是一个村一个村的被整体埋没，从救援几率上说，难度太大，比如说彭州……五山、一水、四分坝。”

“不过准备的物资很齐全，应该和去年五月份在彭州市发生的那一场小规模地震有关。”另一个工作人员一边浏览清单一边说：“救援工具、医疗物资，甚至有地震专用的气垫床，还囤积了部分食品和饮用水，这六个地方是有资格成为临时救援中心的。”

“仓库的安全？”

“据说能撑得住，蜀都那边航拍了天丰镇的仓库，完好无损。”

中年人发完脾气后迅速冷静下来，缓缓坐下发号施令，“第一，要求空军那边立即出动进行定点航拍，并且查看附近交通状况，我知道彭州市如今下雨，尽量吧。”

“第二，查看附近的武警、部队，抽调直接步行前往彭州市，交通问题交给蜀都方面。”

“是。”几个工作人员立即回到位置上开始联系各方。

随着一声令下，指挥大厅里开始忙碌起来。

指挥中心并不仅仅只负责救援工作，包括捐赠、新闻管制都在其管辖范围内，坐在最边上的一个黑瘦中年人犹豫的看着手机里的短信。

迟疑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走到领导面前，“李主任。”

“新微薄那边还正常吧？”

“正常，发布的救援实时报道都是经过核准的，而且主导权在我们手上。”黑瘦中年人说：“毕竟是以救援指挥中心为名义的微博账号，展雄集团那边很配合，甚至主动提出开通易付宝捐赠账号的渠道。”

“具体点。”李主任头也不抬的说。

“两个小时一次，拨款过来。”

“可以，你和银行那边沟通一下。”

黑瘦中年人眼神闪烁不定，接着说：“还有点其他情况。”

“说。”

“十分钟前，我们公布了捐赠账号，短短几分钟，进来了几批数额很高的款子。”

“多高？”

“第一笔三个亿。”

“什么？”李主任终于抬起头看了眼，意思是没弄错吧？

“核实过了，是展雄集团。”

“三个亿……我记得国家电力和烟草公司那边交过来的数额也没三个亿吧？”

“恩，一个2.2，一个2.5。”黑瘦中年人轻声补充道：“而且是实时到账，我刚才已经和银行联系过了。”

李主任的嘴角抽了抽，还真是财大气粗，这是不把钱当钱花啊！

都已经到账了，说明什么……

“后面四批加起来1.8亿，分别是星海科技、天河乳业、雷儡科技、天鹏金融、魅族科技。”黑瘦中年人垂下眼帘。

“星海科技？天河乳业？这两家好像也是展雄集团旗下的？”

“天河乳业是几年前独立出来的，星海科技和展雄没有股权关系，但一直被视为展雄系企业，另外几家都差不多。”

李主任抽搐着嘴角，展雄集团到底想干什么！

“而且……易品网和易品物流也有点状况，物资调配、运输车辆都在向灾区附近集中。”黑瘦中年人轻声说：“听说动静闹得挺大的……”

“真是让人不省心，每次跳出来搅风搅雨……恩？”李主任终于反应过来了，如电的视线刻在下属那张黑脸上，“没想到你小子关系网倒是挺深的。”

黑瘦中年人干笑几声没敢吭声，他知道这位李主任长时间在舆论口任职，对当年搅风搅雨的中博网很是不满。

李主任看看左右，起身走到窗边，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黑瘦中年人两手一摊，“不过那边情绪有点不对头，而且调动物资、捐赠资金完全不计成本，我觉得……是不是有什么人落在彭州市了。”

“彭州市？”李主任浓眉一皱，突然走回办公桌拿了份文件走回来，“这六个仓库是江河市那边先递交上来的，但紧接着蜀都那边说是他们预先安排的……”

“应该是江河那边……”

“哦……”李主任琢磨了会儿，突然打了个激灵，苦笑道：“不会是那位……马凉吧？”

“希望不是……”黑瘦中年人的笑容也带着苦意，“李主任你知道，我是江河人……如果这位不在了，展雄集团八成得……”

李主任顿足想了会儿，走到指挥大厅的核心区域，和那位正在掌控大局的中年人交流了一会儿，才走回窗边。

“展雄集团的贡献是摆在这儿的，但是救援工作绝不会因为个人身份高低有所差别。”

黑瘦中年人的嘴角往下撇了撇，这鬼话……

“但是？”

“恩，但是展雄那边可以直接联系蜀都，燕京这边不会过问。”李主任轻声说：“你和展雄那边多联系联系，也可以让他们直接联系我。”

黑瘦中年人松了口气，总算能交差了。

这次在救援工作中，展雄集团在初期，舆论方面的能力展露无遗，极大的配合了相关部门的工作，看来这位领导也有其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