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破虏军大部队刚入莱州的时候,寸功未立,吴朝胜不让自己进城,方云还能理解一二,毕竟明朝的文官在武官面前,总有一种操蛋的优越感。
可现在自己刚刚帮他清理莱州府内的叛军,怎么说他得表示一下吧,就算不让大军入城,好歹也让自己带着几位主要干将入城吧。
虽说现在莱州府大半州县,吴朝胜说话已经不管用了,但他不是还有掖县吗,有必要做得这么难看吗,一点文人的气度都没有,甚至他这个武夫都不如。
当日方云再被吴朝胜拒之城外后,打下昌邑县,还嘱咐了昌邑县税务司和巡检司的官员,可以让吴朝胜带十个以下的随行人员入城呢。
“你确定不让我军进城,不是吴朝胜没有发疯了又或者是喝醉了之后说的胡话?”方云撇了眼前这个从莱州府城内出来的九品文官,淡淡地说道。
那个九品官脸色顿时涨的通红,仿佛受到了巨大的侮辱一般,满脸愤然地说道:“方参将,我家大人说了不让进城,就是不让进城!别说你只是登州参将,就算是登州总兵来了,也一样!”
“你到是一条好狗,主人都还没有发话了,你就先叫上了。不过既然吴朝胜没有发疯,那最好了。回去告诉他,今天这个城,他同意我要进,他不同意我也要进,但最好他自觉地打开城门,省的到时候怪我没有给他留面子!”方云冷笑道。
青州府他暂时不想动,但是莱州府方云是一定要拿下的,吴朝胜要是识相的话,为了给朝廷留点面子,他的屁股就还能在知府的作为上继续坐下去,只是权利会缩水大半而已。
不过要是吴朝胜不肯合作的话,方云就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之前还可能是装出来的愤怒,可现在被方云当面骂作是狗,这个九小官心中顿时大恨。‘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句话没听说话过吗,就算他是吴朝胜身边的而一条狗,也没有必要说的这么直接吧。
本想放几句狠话吧,可是却看到方云身后的大军开始集结了,看着架势,如果吴朝胜坚持不让他们进城的话,搞不好这个方云真有可能直接上手了。九品官脸色当即由红转白,头也不回地回城汇报去了。
“简直是无法无天,方云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有没有王法!什么叫我不同意他也要进城,他这是要攻打莱州城吗!他是想造反吗!”吴朝胜满脸怒色。
“大人说的没错,此人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只是消灭区区几千叛军,叛军首领一个都没捉到,却仍自以为天下无敌,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再说现在莱州匪患已定,方云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不去向巡抚大人交令,却执意要入莱州城,分明是要向我等索要好处。”
“大人,方云以巡抚大人名义为借口,在莱州府各县都成立税务司,大小商人,只要被税务司的逮到,就必须交税,而且每个月都要交。那些商人天南地北的跑,也只赚点升斗小民的辛苦钱,本就不易,还要被方云层层剥削。以至于莱州府除了府城和掖县之外,各地物价都在暴涨,百姓怨声载道。如今各地的商人为了反抗方云的暴政,都把府城当成最后的净土,万万不能让方云进城。”同知潘吉一脸悲愤地说道。
吴朝胜冷哼了一声:“本官是绝不会让方云武夫进城的,本官还要弹劾他贪得无厌,恣意征收商税,祸害登莱百万百姓!”
不得不说,吴朝胜这些人平时对武将呼来唤去已经成了惯,即便方云麾下有数千破虏军,吴朝胜依旧盲目以为可以凭自己知府官位让方云屈服。
当然,如果换作其他的总兵参将,即使不害怕吴朝胜,但也不会主动去得罪他,不过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方云。
方云可是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开始谋划登莱两府了,此时此刻,不要说吴朝胜了,就是孙元化也阻止不了方云要拿下两府的决心。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文官向吴朝胜这样鼠目寸光,推官闫之章就没有吴朝胜和潘吉那么乐观了,只见他面带惧色对朝胜道:
“大人,方云会害怕我们的弹劾吗?他不仅擅自炮兵进入青州府追剿李九成,而且还无故打下并且霸占了青州府三座县城。
、由此可见此人胆大包天,眼中毫无朝廷法纪,大人如果坚持不让方云进城,下官担心方云一怒之下,直接下令攻城!”
“他敢!擅自进兵青州方云还能借口是为了剿匪,只要他消灭了李九成,最不济也能将功补过。可方云要是敢攻打我们,就算是巡抚大人也包庇不了他,再加上他犯下的那些事,就算方云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朝廷砍的。”吴朝胜自以为是道。
不过方云很快就用事实告诉了吴朝胜,他敢不敢。
莱州城内,官道街边的一个简陋的破屋内,一个年纪在十八九岁的布衣年轻人,看着米缸里仅剩下的十几粒米粒,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哀叹。
年轻人名叫于涛,是莱州府的秀才,按理说,以他秀才的身份,不应该过得如此凄惨才是,可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很不幸,于涛家就是遭了人祸了,他的母亲去年生了一场重病。
于涛幼年丧父,全靠他母亲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一针一线地到处给人干活,让他能有机会进学堂读书,于涛也很争气,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
可是刚攒下一点家底,母亲却得了重病,需要大笔的银子治病,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于涛,和母亲的感情没得说,肯定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病死,在于涛的坚持下,他母亲的病最终被治好了,代价就是他们被迫倾家荡产。
于涛落魄之后,原来和他关系不错的生员一个个逐渐和他断了联系,连说好亲事都被对方退了。
搬到这个破屋后,为了生计。于涛不得干上古代人读书人最常见的行业——卖字画为生,偶尔还客串了教书先生,虽然赚的不多,但是养活母亲,弟弟,和他自己还是没有问题。
只可惜祸不单行,崇祯五年才开始,突然有大批的叛军从登州府逃近了莱州府,莱州府治下各州县都遭到叛军洗劫,叛军甚至几度包围莱州城。
虽然莱州城最后凭借城高墙厚,兵力充足保住了,可是却一直处于被封锁状态。
对士绅和当官的来说,只要保住了莱州城,封锁什么都是小事情,可对于涛这个靠卖字画,教书赚钱的秀才而言,比直接要他命也就差那么一点点。
兵荒马乱的,他又不是书法大家,谁还有心情去卖他的字画,连教书的工作都被迫中断了,更要命的是,中间还被官府的人收刮了几次。
好不容易等到朝廷派大军来莱州府平叛,莱州城封锁也被解除了,于涛也终于有可以出去摆摊了,只是字画还没有卖出去一副,却得到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粮食涨价了。
一开始于涛倒还没觉得什么,毕竟莱州府遭了兵灾是事实,粮食这样的重要物资,对叛军来说肯定也是洗劫的重点,短时间内,粮食涨价也正常,只要叛乱被彻底平息,粮价就会降下来。
可让于涛没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半个月,粮价不仅没有降下来,反而一天一个价,到今天为止,已经涨到了五两一石,足足是以前的八倍,本来一两银子足够他一家三口坚持一个月了,现在却只能买到四天的粮食。
可是于涛明明已经听说了,平度那边的粮价是五两一石,那里也遭了兵灾,可粮价不仅没涨,反而降了几钱银子。
“又是一个多事之秋啊,大乱之后,迎来的不是大治,却是一帮敲骨吸髓的奸商,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会因此家破人亡啊!”
经历过起落于涛很快就明白粮食涨价背后的阴谋,感叹一声后,他就准备搬家了。
于涛和城内坐拥豪宅美妾、店铺、良田士绅不同,也和那些靠给富人当佃户的普通百姓不同,他在莱州城一个铜板的家当都没有,也没有固定工作,就连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也只是随便找了一间无人住的破房子。
莱州府生存不下去,于涛可以随时搬到其他县去,而且他已经打听过了,似乎除了府城所在的掖县之外,其他各县都在招工,尤其是他这样读过书、文凭又高的书生,更是抢手货,离开了府城,随便去哪一个县城,都不愁找不到工作。
不过才刚出门,于涛就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在官道中央,大队身穿火红色战袄,肩扛长枪,脚踩战靴,意气风发,士气高昂的官兵正远远不断地开进莱州城,一眼望去,既看不到这支队伍头,也见不到他们的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