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可不是谈欣赏和感慨的时候，寒暄了几句之后，张可大就把话题拉到正题上：

“目下形式万分紧急，叛军随时有可能杀到这里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尽快突围。方云，既然你是从南门进的城，想必南门肯定是被你打通了，孔贼的兵马大多都在城内，合你我两部兵马，从南门突围问题不大。”

“突围？”方云闻言一愣！

什么情况，刚进城就要突围出去，我的红衣大炮还没有到手呢，还有东西洋火器工匠都困在城里，这个时候突围，不管成不成功，这些东西都将和自己无缘了。

虽说能救出火炮专家孙元化，也不枉此行，可孙元化不光是火炮专家，人家还是登莱巡抚呢，方云难道还能让堂堂的登莱巡抚到兵工厂去给自己打工不成。

想要招募孙元化，至少也得等他被朝廷拿掉登莱巡抚的位置再说，而且还不能让朝廷把孙元化给咔嚓了。因此孙元化只能算是方云投资的一个长期项目，登州城的火器工匠以及现成的火炮才是可以立竿见影的盈利项目。

退一万步讲，就算自己不能得到这些东西，也不能留给孔有德这个汉奸啊，先不说他以后会把这些武器和人才送给后金。就是现在，自己这些人突围之后，总还是要回来的攻打登州城吧，把几百门大炮，大批炮弹以及数万斤火药全部留给孔有德，等他们攻城的时候要多死多少人。

要知道历史上，孔有德不仅用登州城留下的火炮打败兵部侍郎刘宇烈率领的两万五千援军，还把新上任的山东巡抚徐从治给炸死了，孔有德能炸死徐从治，难道就不能炸死自己，这个赌命的方式方云可不想玩，更不想平叛的时候，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全靠运气。

因此于公于私，方云都认为自己必须要说上一两句了：“巡抚大人，总兵大人，我认为现在还没有到必须突围的时候，我们两部兵马合归一部后，总兵力已经达到五千余人，而且都是百战老兵。孔贼的叛军人数虽众，但是除了少数老兵之外，多为乌合之众。

双方都在城内，我们还能凭借军队的优势，和叛军一较高下，可一旦突围了，让孔有德在登州城内站稳为了脚跟，那天时地利就全部被孔有德占据了。

真到那时，别说以我们登莱府的军力，就是倾整个山东的军力，每个一年半载的恐怕很难打下来。登州城内储备多少军事物资，两位大人肯定比我更清楚，光是面对那数百门西洋炮和几十门红衣大炮，再精锐的军队遇上也要望而却步！”

只是这些问题虽然是方云提出来的，可孙元化和张可大难道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两人一个是巡抚两府一镇的封疆大吏，一个堂堂的一镇总兵，他们吃过的盐比方云吃过的饭还要多，这点见识都没有的话，估计早就被政敌扳倒了。

关键是问题并没有方云想象的那么简单，孔有德的叛军虽然有一半以上都是新招的，但也不像方云说的全是乌合之众，毕竟他们也会一路从济南府打进登州府的。

尽管除了刚叛乱的十来天之外啊，之后基本上都是在武装游行，真正大战的机会不多，可正因为这样，叛军士兵的士气才一路高涨，没看朝廷官军都被他们打的不敢出城应战了吗。

打仗打的就是士气，叛军连战连捷，而且又轻易的攻下他们之前觉得根本不可能打的下的登州城，士气更是暴涨，战斗力直接翻了好几倍。

叛军刚进城时，张可大率领三千镇标士兵想要堵住缺口，要知道张可大的镇标营是江浙兵，传承自戚继光创立的戚家军，虽说不是正统的戚家军，但战斗力勉强还可以排入一线精锐军队行列，可就是这样也不行，只坚持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挡不住了，丢下一千多具尸体，才从东门那边脱身出来。

所以两人听到方云说要留在城内和孔有德打到底的时候，不由得面面相觑，别看张可大现在手里还有近三千兵马，但是这三千人只有不到五百人是他原来的镇标营，剩下的都是他一路收拢的溃退下来败兵。

这三千兵马虽然都受过正规训练，可是从叛军打到登州城开始，官军这一边不是打败仗，就是自己人反戈，特别是在短短三天的时间里，就被叛军把登州城给攻陷了。

一连串的重大打击使得登州城守军的士气几乎为零，如果说叛军是乌合之众，他们心中恐怕连乌合之众都不如了。

只是张可大却没有要向方云解释的意思，而是把目光投向孙元化，那意思就是，一切都有您老人家来做主了。

张可大会有这个反应，一来方云是孙元化的部下，就算他解释，如果方云不听也没用，二来张可大也不想自己征战沙场一辈子，都快临了了，却被方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将看扁了。

再者张可大心里对孙元化，余大成这两为封疆大吏也剖有怨言，叛军能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和这两位巡抚大人的绥靖政策是脱不了干系的。

只可惜自己虽然身为登莱总兵，还是五军都督府正一品的右都督，在武官中，已经是是最顶尖那一批人了，可实际权利却还比不上以正四品右佥都御史身份担任登莱巡抚的孙元化。

所以现在张可大干脆懒得说了，孙元化留下来打，他就留下来打，孙元化要突围，那自己就突围。左右不过是搭上这条老命，方云这个是有十几岁的年轻小将都不怕，他这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将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孙元化也知道张可大对自己不满，不过这件事的确是自己理亏，本来人家张可大马上就要去南京赴职，结果却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张可大的镇标营差点全军覆没，甚至如果不是方云来得及时，张可大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

张可大不说话，孙元化就只能自己接下来方云的话，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孙元化干咳了一声后还是道：“方云你初来乍到，有些情况你可能不太清楚，叛军中新兵虽多，但却士气高涨，战力比之朝廷精锐之军丝毫不差。

而我军中，除了你带来的那千余骑兵外，张总兵麾下的三千余人，大多都是之前收拢的溃兵，士气低迷，战力堪忧。

而且城内叛军兵力是我们的数倍，留在城内和叛军作战，风险极大，你有把握吗？”

孙元化其实想说留在城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不过这个说的话难免会让方云认为是自己贪生怕死，不敢留下来和叛军作战。

如果在平时，他当然不需要在意方云这个小小的指挥佥事的想法，可现在他不是需要方云保护他突围吗，另外以后平叛也需要方云麾下的军队出力，再加上方云是第一支赶到登州救援他的朝廷军队，孙元化对方云的印象还不错，所以孙元化才会向方云解释一番。

城里的情况已经向方云说清楚了，破虏军虽然战力不俗，可进城的破虏军还不到两千人，不可能打败二十倍余自己的叛军，到底要怎么做，孙元化打算让方云自己掂量。

孙元化这么一说，方云顿时恍然大悟，自己光想着人数上的差距了，却把士兵士气这一茬给忽略了。

孙元化说的很有道理，叛军士兵就是素质再差，在一连串的胜利刺激下，病猫也能变成老虎。官军虽然接受了正规训练，可明末的环境就那样，只要不是家丁部队，正规军在怎么训练也就比农民军强那么一星半点，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惨败之后，他们战力比不上那些刚入伍的叛军新兵也就不足为奇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