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田冀又开口道:“今日朝议寡人要说的最后一件事,那就是在各县设立学宫下属学院一事。”
说着,田冀脸色沉重的道:“自从上次寡人举行诸子盛会以来,各地诸子纷纷来投,如今,学宫中大贤已经接近九十位(享受齐国大夫俸禄),超过了宣王之时的七十余人,并有上千博学之士同时在学宫讲学并教授弟子(齐国提供钱粮支持他们教授弟子并做学问),达到了宣王时的水平,如此,每日学宫耗费甚巨。
而现在,我齐国国力尚未彻底恢复,国中各地皆需要用钱,故而寡人决定将学宫中部分贤能之士,分散到各都县中。”
群臣闻言皆一怔。
这件事他们大部分的人都还是第一次听说,之前也没有半点风声。
不过想想也是,学宫诸子其实都算是齐王的门客,虽然有许多大臣重臣都是学宫出身,但是,其实学宫与朝廷是两个系统,群臣也难以插手学宫时。
所以,没听说这事,是正常的。
而不正常的是,齐王居然将学宫的事情拿到朝议中说。
学宫之事,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是齐王的私事,齐王自己决定就好,诸子是否愿意呆在学宫,还是前往各都县,都是诸子自己的选择。
现在大王却在朝议上说起···不同寻常。
果然,群臣正想着,便听到齐王道:
“寡人与学宫祭酒骈子商议过了,学宫每年耗费大量钱粮,但是却甚少有收益,此非长久之策,这对齐国不利,也对学宫不利。
故,此次在各都县设置学宫分院,将采取与学宫不同的制度。”
说着,田冀看着群臣道:“如今,学宫之中,诸子来去自由,而且收授弟子全看心意,无论是寡人还是其他人,全都不会干预。而且学宫学子,也来去自由,无论是选择出仕还是不出仕,皆由其自己做主,无论是出仕齐国,还是出仕其他国家,寡人也不插手。
寡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诸子提供钱粮。
而各都县的学院则不同,每位前往各都县坐镇的诸子,只有三个免费招收学子的名额,而其他的学子,全都不再免费。同时,各都县的学院,只要百姓出的起代价,那学院诸子就教授他学问,不管他是否为诸子认同、喜爱。
简单来说,只要百姓出得起钱,那么不管他是什么人,都教!”
群臣闻言,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齐国一向以富裕闻名天下,不仅齐国富,齐国的百姓也富,所以齐国百姓才有闲钱斗鸡走狗看蹴鞠,娱乐斗富成风。
所以,群臣都不会怀疑齐国人中会缺少有钱人。
若是各都县真的只要给钱,那就什么人都教,那么,齐国各地必将涌现出大量的读书人。
要知道,现在齐国读书人之所以少,是因为之前书籍少且昂贵,许多人有钱也买不到书籍。还有诸子教授弟子,不是给钱就教的,还得看是否投缘,是否有天赋。
所以,许多人家都是空有钱粮,但是没有老师教导,也没有典籍可以学。
而能解除学问知识的人,要么是被诸子看重,收为弟子,然后教授学问,要么就是家学渊源,能接触到学问,比如贵族、官员、祖上是贵族官员的士人等等。
而因为诸子财力、精力有限,能招收的弟子并不多,所以,现在还是家学渊源的贵族子弟有学问的多。
但现在不同了。
自从司空府造出纸张后,典籍大量贬值,只要有钱就能买到各种典籍,甚至是不限量的购买。
同时,许多有心人已经发现,司空府贩卖的同一篇典籍,几乎都长得一模一样,这肯定不是同一人抄写的这些典籍,而是司空府的工匠找到了特殊方法,而这种方法已经导致典籍可以快速被传抄、复制,使得典籍也不再稀有。
若是现在齐王在各都县设立学院,派出学宫的诸子,然后百姓给钱就教,那老师也不值钱了。
老师、典籍都不值钱,而齐国百姓又有钱,这样一来,齐国的士人不暴涨就没天理。
一旦齐国士人暴涨,人人都有接触知识的机会,那···
群臣想起刚刚大王宣布的博选制度···恐怕十几年后,参与博选考核的人,随便挑一个出来,然后培训一年,就能胜任乡师一职。而通过博选考核的那百二十人,恐怕大部分的人都能胜任一县大夫。
可以想象,二十年后,齐国的博选考核必然异常激烈。
虽然这对齐国而言是好事,但是,这对群臣还有贵族而言,就是天大的灾难。因为未来,他们的子嗣想要在齐国出仕,恐怕就异常艰难了。
想到这,群臣立即相互使眼色。
此时,田礼看向大士田赞,打算对田赞使眼色,让德高望重的田赞出面反对,但却见田赞正闭目养生。
见此,田礼又连忙看向御史大夫陈正,以目示之。
陈正见此,点了点头。
然后,陈正立即起身,然后走到大殿中间,拱手道:“大王,臣以为此事不妥,我齐国一向尊贤重士,天下诸子齐聚学宫,正是因为我齐国不干预诸子的教学,也不干预诸子收谁做学生。
可是,现在大王为了一点钱财,违背诸子的意愿,强迫诸子教授自己所不喜爱不认同的人做学生。
臣身为御史大夫,有建议之责,臣认为大王此举有违我齐国尊重贤士的传统,有逼迫贤者之意。故请大王停止在各都县设置学院一事,免得影响大王尊贤重士的名声。”
说到这,陈正看着群臣,大声道:“我齐国富裕,怎么连区区一个学宫都承担不起呢?只要咬咬牙,我齐国还是能拿出这笔钱的,当年宣王能拿出,现在我齐国依然还能拿出这笔钱来,以避免让诸子委屈自己。”
“御史大夫言之有理。”陈正话音一落,昼君立即响应道:“我齐国富裕,大王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点钱财而让诸子受到委屈,从而影响大王还有我齐国尊贤重士之名。
若是大王真没钱,那么臣愿捐献一笔一钱粮给大王,让大王继续支持学宫诸子做学问。”
殿中的贵族们一听,许多人开口道:“臣等愿捐献钱粮给大王养士,还请大王三思,不要迫害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