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齐辉睡醒的时候已经晚上了。休息室里没有别人，他从休息室的沙发上坐起身，就看见趴在一旁桌子上已经睡着的祁青。他手边正放着一份餐盒，看样子是个他送吃的过来，但估计是太累就睡着了。

齐辉确实是有点饿了，小心的走到祁青身旁，也不吵醒他，就在祁青的身上盖了一件外套之后才拿过餐盒，也不管已经有些冷的炒饭，就默默的吃了起来。这几天因为来来往往的人事太多，他们就近定了餐盒，每天到饭点就会有人送来。方便不少，但这味道当然不能和祁青做的相比。

齐辉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虽然是觉得饿，但是却有点食不下咽的感觉。他双手搓了搓脸让自己精神一点，陈老爷子的过世让人觉得突然，齐辉更在一时之间有种难以接受的感觉。陈老爷子就像对待自己的亲孙子一样，疼爱他，教他医术，那些手把手带着他长大的情形，齐辉又怎么可能忘记。

在中医大，陈老爷子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客座教授，但齐辉却知道老爷子对他的教导尽心尽力。甚至在知道他并不会选择去当一名医生的时候，也没有勉强过他。只是告诉齐辉走自己的路。陈老爷子就像他的一个指引者，他拥有者连祁青都无法比拟的经历和睿智。

齐辉对老人的离去非常难过，但是近几日的忙碌却让他有种空洞和惶然的感觉，他甚至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齐辉深深的吸了口气，转眼看向了祁青。这个人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的，是么？

祁青犹自睡着，紧闭的双眼下方是淡淡的青影。仅仅几天而已，祁青却瘦了。齐辉的眼中透过一抹不舍，不受控制的他凑近了祁青，低下头在祁青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祁青睡的并不熟，在齐辉亲了他一下之后，就转醒了。在看到齐辉脸的那一瞬，祁青自然的露出微微的一笑，然后哑声道：“齐辉……”

齐辉看到祁青温柔的笑意，也忍不住嘴角一勾，露出了这几天第一次的笑容：“睡醒了？”

祁青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撑起身，道：“该我问你才对。我给你带了晚饭，你吃…..”祁青一伸手，才发现饭盒已经不在原位。然后他一扫眼，就看到被丢在了一旁的饭盒，里面只少了一小半。

祁青微微皱眉，道：“怎么不吃完？”

齐辉若无其事的说：“没事。不饿。”然后不等祁青说什么就整个人凑了过去，伸手抱着了祁青，把下颚架在了祁青的肩上，哑声道：“让我抱会儿…好几天都没时间抱过你。”

祁青心里微微一颤，也伸出手回抱住了齐辉，边感受着齐辉的体温，边问道：“不合胃口么？”齐辉的喜好，他当然清楚的很。这几天都忙着陈老爷子的事，根本也没时间想自己做饭什么的。天天吃外卖，虽然都是饭店做的菜，但合胃口的也不多。像刚才的炒饭，正好是齐辉不喜欢的。

齐辉也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抱着祁青，贪婪的摄取着祁青身上的味道。

祁青任齐辉抱着，他知道陈老爷子的过世给齐辉的打击恐怕比他更大。而齐辉毕竟也只有十八岁，不论他多成熟，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也是他第一次遇到。这几天齐辉处理事情的成熟，已经让祁青非常惊讶。远比陈家孙子辈的几个孩子要成熟太多。陈耀华他们最后也将很多事情托给了祁青和齐辉两人办，而不是自己的孙子。不过祁青也看的出，齐辉差不多撑到极限了。

抱了好一会后，祁青轻轻的拍了拍齐辉的后背，毕竟这是在陈家的休息室里，虽然这会儿没人，但也难保不会有人进来。祁青低声道：“好了。我去给你做碗面吧？”

齐辉摇头，祁青的温暖让他根本舍不得放开。

祁青轻柔的推了推齐辉，说：“齐辉…听话。这里还是陈家。”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齐辉了。就像是小时候朝着他撒娇的小狼崽。祁青的语气忍不住更柔了。

齐辉低声说：“不放。我不管。被人看到就被人看到。”

祁青无奈：“齐辉，你说什么呢。”

齐辉这时候抬起头，看着祁青的眼睛里闪着无比的认真，道：“青青，我真的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

祁青僵了僵，叹了一口气道：“齐辉，你怎么突然想这事？”

齐辉眼神里闪过一丝难过，他又再度把自己的头埋到了祁青胸前，闷闷道：“爷爷…之前就问过我...将来想找什么样的…我…我没说……对不起…青青，对不起……”

祁青愣了一下，回过神才道：“齐辉…你这说什么对不起…你又没错。”祁青心里想着要是齐辉真的告诉了陈老爷子他们两个关系，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可是…我觉得我应该说…我真后悔，我当时为什么没告诉爷爷。”齐辉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甘。

“齐辉……”祁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齐辉比较好。

“青青，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齐辉突然说道。

祁青愣了一瞬，他感觉到齐辉的不安，但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齐辉因为陈老爷子的过世才产生的不安，于是就很干脆的伸出手在齐辉眼前晃了晃，那上面有齐辉送给他的戒指，祁青认真的说：“齐辉…你看到了么？在戴上这个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了。不是么？我不会离开你的。不论发生什么。”

“青青…青青…”齐辉忍着心里的激动，再一次抱紧了祁青。而就在他想要吻祁青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外传来了声响。

祁青赶紧拍拍齐辉，让他放开。齐辉有点不甘不愿的放开了祁青，而门也被推开了，是神情憔悴的陈家兄弟。

祁青招呼了陈明宇和陈明峰过来坐，然后就站起身，道：“我给你们下点面吧？这几天快餐吃的多了，也不舒服。”

陈家兄弟忙点头，齐辉见状就道：“我跟你一起去。”

祁青放柔语气道：“你还是休息会吧。你去就更乱了。”

齐辉有点不甘心的看了祁青一会儿后，只好在陈家兄弟身边坐了下来。祁青说的也是，他虽然对做什么都很有天赋一样，但是偏偏厨房就是他的天敌。

祁青走了出去，留下了齐辉和两兄弟说话。很快就用陈家的厨房煮了一锅面。好在陈家的厨房里还有点挂面和鸡蛋，祁青做起来也很快。之中，正巧又碰到了陈耀山，祁青又给陈耀山盛了一碗。

祁青端着几碗面再度走到了休息室，被齐辉接了过去，然后就见几个年轻人端着面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就好像荷包蛋面有多好吃似地。祁青心里泛着股疼意。但经过这件事，就连陈家兄弟，也似一夜长大了很多一样。

几个年轻人都决定今晚的夜由他们来守。因为第二天就是追悼会，长辈们应该会更忙。所以陈耀山夫妇和陈耀华夫妇也都没有反对。

到了深夜里，天气虽然不算太冷，但是守夜的滋味也确实不好受。陈老爷子的遗相也放在中间，四周点着烛火和长明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烛火和点燃的香味。陈家兄弟和祁青齐辉，再加上陈家其他几个年轻人，以及陈老爷子徒孙辈的几个零零散散的坐在一起，低声的说着什么。

应该有的悲意也随着这几天的忙碌逐渐有点散去。每个人都很累，也正因如此，悲意反倒是淡了。

祁青坐到了深夜，就有点撑不住了。靠着齐辉头一点一点的。齐辉也就干脆揽过祁青，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祁青刚想挣一下，齐辉就低声道：“你先睡会，等会换我。”祁青也就不挣扎了。在齐辉的怀里睡去。

陈家兄弟就坐在他们身边，这会儿低声和齐辉说起了话。也为了驱散一点瞌睡的意思。齐辉刻意放低了声音，不吵祁青。

陈家兄弟问了齐辉一些他的事。因为他们听自己的父辈都说过祁青兄弟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特别是祁青，因为陈耀山和陈耀华都一直在和祁青合作，所以他们也很惊叹祁青的厉害。所以这时候，他们更关心的则是齐辉，齐辉的年纪一直都比他们小，所以他们更好奇齐辉在干什么。

齐辉也没有说的太清楚，只是在说自己经营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陈家兄弟很是赞叹的看着齐辉，说他怎么小小年纪就想到这么多。

齐辉只是笑笑没多说。倒是陈家兄弟说了想到他公司实习的事。齐辉点头答应。

说着说着，陆陆续续的就有人睡着了。齐辉和陈家兄弟轮流也休息了一会，就看着天色渐渐变亮。祁青倒是在齐辉的怀里安静的睡了一夜。

陈老爷子的追悼会终于开始了。

气氛肃穆，陈老爷子一直是个令人尊敬的老人。不论他在对医学界的贡献，还是他高尚的医德。来的人果然也是很多。甚至中央的一些政要也来了，他们其中有不少是陈老爷子的病人。齐辉算是陈老爷子的关门弟子，所以就和陈家的家人一起对着前来道别的人答礼。倒是祁青这会儿只能站到了外围。

祁青一早有点生齐辉的气，因为他没叫醒自己。不过后来也就没再责怪齐辉。齐辉想让他多休息会的心意，他当然知道。

这时候，祁青看着站在人群中间，神情严肃的齐辉，突然有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不知不觉中，齐辉竟已经如此成熟了。他的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气势，无形中已经让他变的极为耀眼。祁青竟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离不开齐辉。

“祁青，好久不见。”一个声音突然在祁青的耳边响起。

祁青依依不舍的把眼神从齐辉身上转了开去，却不由一愣。在他身边的人，是一身黑色西装的方俊霆。那身黑色让方俊霆看上去更加纤瘦，脸色也有点苍白。

“是很久没见了。你…也来了？”祁青对于方俊霆的出现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因为方俊霆认识陈老爷子的时间想来要比他还长。

方俊霆神情有点淡漠，对着祁青道：“是。不光是我，他们也来了。”

“他们？”祁青一时间有点不明白方俊霆在说什么。

方俊霆转过脸朝着一个方向看去，道：“辉辉的父母。”

祁青僵了一下，顺着方俊霆的眼神看去。果然，齐辉的父母已经朝着齐辉走了过去。

“你们……”祁青没有多说，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俊霆淡淡道：“陈家爷爷和卓家是故交，我的病也是陈爷爷帮忙治的。这点你该知道。”

祁青点点。

但是，这时候，方俊霆突然又说了句：“祁青，你还是不愿意离开齐辉么？”

祁青眉头微皱，看向方俊霆道：“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

方俊霆侧头看着祁青，眼神灼灼，一反刚才的淡漠，但是他看了好一会后，只是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意，道：“你还真天真。”

祁青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方俊霆笑笑，却没有回答。等祁青想要追问的时候，方俊霆却说：“我该去给陈爷爷道别了。”说着他就这么离开了。

祁青看着方俊霆的背影深深的皱起了眉。方俊霆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辉看到他父母的时候，神情丝毫没有变化，反倒是他的母亲神情有些激动的叫了声：“辉辉！”而他的父亲则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口。

齐辉对着他父母道：“你们要去给陈老爷子道别么？”

卓家夫妇没想到齐辉对他们的态度竟是这么冷淡，卓父眉头一皱像是要说什么，却被自己的夫人一把拉住，旋即，卓母道：“是…请…请节哀。”她是对着陈家人说的。

然后，卓家夫妇就给陈老爷子的遗体鞠了躬，再走到了一旁。而卓父在这个时候却朝着齐辉冷冷的哼了一声才走。

齐辉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因为接着又有很多人走了过来。其中也有不少他认识的，他自己的公司也来了不少人，还有这几年在工作上交的几个朋友，包括学校的那几个同学，似乎也都来了。齐辉看着他们的身影心里微微一暖，先前因为看到自己父母而有些僵硬的神色也松了一下。

齐辉的几个友人和同学们都走上前，朝着陈老爷子的遗体鞠了躬，然后对着陈家人说了“节哀”之后，走到齐辉面前，也没说什么话，都一人给了他一个拥抱，还捶了捶齐辉的胸前。

祁青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微暖，齐辉终于也有自己的朋友了。看着显然已经长大的齐辉，刚才被方俊霆引起的不安感觉，稍稍的消退了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看方俊霆到底想做什么吧。

不过，让祁青没想到的是，追悼会还没结束的时候，卓家夫妇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卓父的看着祁青的神情显然很难看，而卓母勉强扯出一个笑，道：“祁青，我们能谈谈么？”

祁青看着齐辉父母难看的脸色，心里突然有点慌乱，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他心里浮起。下意识的，他朝着齐辉看了一眼，却发现方俊霆正站在他的身边。祁青心里一紧，感觉更不好了。

祁青勉强定神道：“现在恐怕不合适吧？”

“我们倒是觉得现在很合适。”卓母有些僵硬的说道。

祁青挑眉道：“抱歉，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如果你们想说什么，不妨和齐辉去说。”

“祁青！不要以为你养大了隽辉，就可以对他……”说话的是齐辉的父亲，卓锋。他此刻的语气可说是差到了极点，一股强烈的怒意压抑着。

祁青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祁青仍是想要拒绝，但是没想到却被卓锋突然的动作而打断。

卓锋一下冲到了祁青身边一把抓着祁青的手臂，那力气出奇的大，卓锋咬牙道：“你这个无耻的混账，还想利用隽辉到什么时候？你跟我走。”

没等祁青反应过来，卓锋就拽着祁青朝外走去，而卓锋身后也同样涌过来几个保镖样的人物，把祁青围在了中间。

祁青疼的低呼一声，但是他仍记得这是陈老爷子的追悼会，所以只是用力想要挣脱卓锋的手臂，低声道：“放手！你想干什么？”

卓锋充满杀意的双眼看着祁青，低声道：“你要是不想自己身败名裂，就给我听话点！”

就在祁青和卓锋之间进行着隐隐压抑着的冲突时，齐辉正和方俊霆说着话。

方俊霆的出现齐辉也没有惊讶，他的父母都来了，那方俊霆肯定也会出现。所以齐辉只是淡淡的和方俊霆打了个招呼。方俊霆也和其他人一样，给陈家人说了声节哀之后，才来到齐辉身边，伸出手搭在了齐辉的手臂上，才柔声说：“辉辉…你别太难过。”

齐辉点点头，道：“谢谢。”

方俊霆似乎没有放手的想法，只是他的眼神在齐辉的手上扫了眼后，微微一变，他看到的是和刚才他在祁青手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的戒指。方俊霆心里抽紧了一下，但接着他还是轻声说道：“辉辉，我知道这几天你忙，但是公司那里也有不少事…你什么时候…”

没等方俊霆说完，齐辉就皱眉道：“我知道，我会尽快回去。等这里的事差不多，我会去处理。”

“嗯。你父母也来了，你…你知道的，卓家和陈老爷子是故交…所以，不是我……”方俊霆的语气里竟带了丝恳求的意味。

齐辉看了眼方俊霆，道：“我知道。”

方俊霆似是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了不少，道：“那家德国的公司，我也已经联系好了。就等你回去了。”

“嗯……”齐辉正应着，但是远远突然像是听到祁青的声音，然后他本能的看过去，紧接着齐辉低骂了一声：“该死！”然后不等身边的方俊霆反应过来，齐辉就对一旁的陈家兄弟说了声：“我离开一会！”

话音才落，齐辉就朝着人群的外围走去。方俊霆愣了一下，想要跟上去，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动，只是看着齐辉的背影，脸上的神情逐渐冰冻。

作者有话要说：内牛，终于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