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间,就看见任父正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地看着那卷书,显然是没有听到门口发生的事情。
房中简单至极,唯有任母的画像在屋中充当着装饰的物品。
看着任父的声音在橘黄色的灯光下面埋头苦读,苏乔心中有了深深的感悟。有时候其实并不是上天不公,而是上天对每个人的努力都看在眼里,付出多少,回报才会有多少。
任父现在贵为任家家主,而且年事已高,依旧坚持着伴灯苦读,这是多少年轻力胜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任家发展到这种地步,不是没有原因的。
“父亲。”任子杰走到任父身边,轻声唤了一声。
任父听到任子杰的声音,依旧没有将手上的书放下,只是问道:“子杰呀,什么事?”
任子杰看见自己父亲用功的样子,心里惭愧了一番,不过表面上却笑着指着苏乔的方向,说道:“父亲,你看谁来了。”
任父放下手中的书,顺着任子杰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苏乔正坐在旁厅和任母聊着天。任父同样在第一时间没有认出苏乔来,但是仔细观察了一会,就认出了苏乔。
任父激动地站起身子,快步走到苏乔的面前,拱起手,深深地鞠了一躬:“原来是沐王妃。”
在上次苏乔给任父治病后,苏乔和赵沐匆匆忙忙就离开了杭城。任父到处托人打听苏乔的消息,后来才从任子杰那里得知苏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沐沐王妃。任父对苏乔的感激就更上一层楼,堂堂的王妃,竟然为了自己,不远千里屈尊为自己看病,这份恩情实在太重。
苏乔身为晚辈,又有事情要找任父帮忙,自然是不好意思受任夫这一礼,连忙站起身,侧开身子,向任父行礼道:“见过任家主。”
“坐,快坐。”任父让苏乔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了下来,说道:“上次沐王妃走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王妃。”
苏乔笑着回答道:“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任家主不用客气。”
“那怎么行?”任父语气非常激动,说道,“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就相当于再生父母了。”
苏乔一听任父这么话,那还得了,连忙挥挥手,说道:“苏乔真的是举手之劳,任家主不必放在心上。”
在一旁的任子杰见苏乔都被自己的父亲说得不好意思了,连忙出来打圆场,说道:“哎呀,都别说这个了。”
任子杰一句话,就将几个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来。任子杰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这次沐王妃来任家,是有事情想让我们任家帮忙。”
任父一拍胸脯,非常豪气地说道:“沐王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老朽定当全力帮助王妃!”
苏乔上次来任家的时候,任父都是患病在身,自己没怎么和任父接触过。本来还以为任父肯定是一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但是现在看来,至少在苏乔的眼里,任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很讲江湖义气的绿林好汉。
“我想请任家帮我护送一个人去雨鸣州。”苏乔直接了当的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听到苏乔的请求之后,任父脸上激动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神情。护送人到雨鸣州去,不算是难事。但是苏乔肯定不会请任家护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需要护送的人不是对战局有影响的人,就是对苏乔或者赵沐极其重要的人。这件事一旦答应苏乔,那就相当于任家在帮助叛军作乱,任父不得不慎重考虑。
苏乔见任父没有说话,知道他是在权衡其中的利弊。苏乔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毕竟任家如此大的家业,不可能就因为苏乔是他们的恩人,就轻易地跟着苏乔去做如此冒险的事情。
但是出乎苏乔意料的是,任父想了一会,就对苏乔说道:“此事有些困难,不过请沐王妃放心,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找出办法,把人给安全的送到雨鸣州。”
“任家主不用知道我想请顾家护送谁吗?”苏乔对任父如此干脆的态度有些意外,疑惑地问道。
“或是重要之人,不过若是沐王妃不主动说,老朽又何必过问?”任父捋了捋自己苍白的胡须,露出带有深意的笑容。
苏乔觉得自己在任父面前,显得非常幼稚。刚刚还以为任父看起来就像是绿林好汉,但是现在看来,能够经营这么大一个家族的人,怎么可能不是老狐狸。
看着任父深邃的眸子,苏乔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甚至感觉不到任父对自己到底有没有好感或者恶意。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能与他合作,无疑是有诸多好处的,但是一旦如果与他为敌,那将发现自己会很难受。
“不过,老朽有一个疑问。”任父突然转开话题,问道,“沐王爷为什么会突然造反?”
任父问的这个问题,不仅他一个人感到疑惑,同样也是天下人所疑惑的事情。老王妃被李钰逼死的消息,被李钰用尽了一切手段,不知道屠杀了多少人才镇压下来,这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
在之前,沐家军的将领蒙嘉让赵沐把真相告知天下,但是赵沐一直不愿意。赵沐认为,如果自己把老王妃的死讯散布出去,会打扰到老王妃的在天之灵。所以这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
“此事的起因,皆在于李钰的步步紧逼。”苏乔决定将这一切告诉任父,好让他没有任何疑问,“沐王府和李钰的矛盾,我想任家主你是非常清楚的。沐王爷功高震主,一直被李钰防备着,甚至李钰一直想除掉沐王爷。”
任父点点头,表示了解这些事情。不光是沐王府和李钰有矛盾,就连任家同样和李钰有着矛盾。天下财富,大量集中在任家的手里,若不是每年任家上缴了巨额的财富给李钰,李钰恐怕早就对任家动手了。
苏乔见任父点点头,就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南疆突然入侵大夏南部边境,沐王爷临危受命,前去雨鸣州防御南疆的进攻。但是李钰竟然不发兵支援沐王爷,而是临时在各地征兵。”
对于征兵的事情,任父是非常清楚的。当时杭城征兵的时候,任父为了报答苏乔的恩情,在征兵的事上做出了不少的努力。只是若是由于这件事情,赵沐就反叛的话,任家主是无法理解的。
“后来眼看着雨鸣州的局势被沐王爷稳定下来,李钰竟然下发十二道金令,要求沐王爷立刻回京,此举遭到了沐王爷的断然拒绝。南方局势刚刚稳定,若是沐王爷那个时候离开,必定将是致命的打击,到时候整个江南都会面对穷凶极恶的南疆人的窥视。”
十二道金令,这件事情是极度机密的。朝堂上的大臣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任父就无从知晓这件事情。当现在听到李钰竟然做出这样可恶的事情来时,任父忍不住大骂了一声:“昏君!”
任父的一声怒骂,让在场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任父见自己失态,带着歉意地看着苏乔,说道:“沐王妃,你继续说。”
苏乔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些事情只能说是李钰逼沐王爷造反的一些铺垫。李钰在得知沐王爷决绝回京的消息时,暴跳如雷,派出禁军来抓捕我和老王妃。我带老王妃一路向南逃窜,只不过还是没有逃过禁军的追击。”
说到这里,苏乔眼睛一红,鼻子一酸,眼泪在眼中打转,但始终没有掉下来,继续说道:“老王妃对李钰的做法非常气氛,气得当场就吐血,大去了。”
听着苏乔略带抽泣的声音,任父唏嘘不已。任父曾经在京城与老王妃有过一面之缘,老王妃给他的映像就是和善可亲,而且老王妃在大夏都负有盛名,甚至可以说当年母仪天下的不是先帝的皇后,而是老王妃。
“沐王妃,是老夫无礼了。”任父见自己提到了苏乔的伤心处,抱歉地说道,“节哀。”
苏乔习惯性地用衣袖将自己的眼泪给拭去,说道:“任家主,护送一事就拜托你了。”
“沐王妃放心,老朽一定安全将人送到。”任父说得胸有成竹。
“那就先谢过任家主了。”苏乔站起身来,向任父鞠了一躬,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就告辞了。”
任父跟着站起来,还了一礼,说道:“沐王妃太客气了,此事是老朽的应该做的。”
说着,任父亲自去给苏乔开门,并且还亲自送苏乔到了任家的门口。除了苏乔,其他几乎任何人享受过这种待遇。
走到门口,苏乔再次给任父行礼道谢,说道:“我先告辞了。”
任父点点头,对一旁的任子杰吩咐道:“子杰,送送沐王妃。”
话音未落,苏乔连忙拒绝道:“万万不可,任少爷送我,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可能会引来麻烦。”
“是我疏忽了,那沐王妃,就恕不远送了。”任父暗骂自己愚蠢,竟然忘了苏乔是隐藏着身份到这里来的。
苏乔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