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九锡?”苏乔感到有些震惊,在历史上,九锡几乎成了篡权谋位的代名词,又有几人敢受此待遇?
一向镇定自若的赵沐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接过传旨太监手中的圣旨,仔细端详了一番,脑中不知在想什么,然后轻描淡写地对太监摆摆手,“退下吧。”
“是。”传旨太监也不敢多留,慌慌张张退了出去。
赵沐握着圣旨,背负着手,看着传旨太监的身影,自言自语道,“到底谁在背后为李钰出谋划策?”
苏乔握住赵沐的手,贴近赵沐的胸膛,“沐王,别多想了,想必宫中那位也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赵沐也知道,禁军假冒沐家军屠杀流民,不用想,肯定是宫中那位嫁祸给沐王府的手段,只是途中苏乔恰好出现,让这个阴谋化为泡影。现在想想,赵沐还是觉得自己之前莽撞了一些,若非此次屠杀波及到自己的逆鳞,自己也不会失去理智擅闯皇宫,去质问李钰。宫中那位本就对自己的恨意与日俱增,如今更是恨之入骨。但现在并非皇室与沐王府兵戎相见的时候。但以李钰的个性,根本不会做出‘加九锡’来平息自己怒火这样的事,但事已至此,赵沐也不好再过逼迫李钰。
赵沐牵起苏乔的手,有些歉意地说道,“爱妃......”
未等赵沐说完,苏乔已将那如削葱根的手指抚在赵沐嘴唇上,深情地看着赵沐,“沐王不必抱歉。能有君相伴左右,已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
赵沐深深地看着苏乔,一时间竟愣了神。直到外面传来躁人的嘈杂声,赵沐才醒过神来。
“沐王爷、沐王妃”一位宫中太监走了进来,向赵沐、苏乔二人行了一礼,道,“九锡之器已在门口。”
“抬进来吧。”赵沐不想理会这些杂事,向管家福泉吩咐道,“福泉,这些交由你处理。”
说完,赵沐便拉着苏乔朝闲乐居而去。
“流民的事,都安排妥当了?”苏乔走在赵沐身旁,问道。
“差不多了。”赵沐语气不像有外人在的时候那么强硬,只有跟苏乔说话,赵沐才显得有些感情在,“只是还是有少量流民窜来了京师,想来对京师还是会有不小的影响吧。”
......
安稳的日子不到半个月,苏乔正在闲乐居摆弄着自己的药草,巧云从屋外走了进来,对苏乔先行了一礼,“王妃,宫中又派人来了。”
“嗯?”苏乔最近也是得到消息,听说西边旱灾未平,京师周边出现瘟疫的情况,宫中派人前来,应该又是请赵沐前去商量此事。思考着其间的种种利害关系,苏乔也来到大厅。
沐王府大厅内,宫中太监先是向赵沐、苏乔行了一礼,便开始说起正事,“皇上请沐王爷到朝中大堂议事。”
苏乔问道,“公公可知道是关于什么的事吗?”
太监答道,“听说是瘟疫的事情,皇上还因此龙颜大怒了。”
“龙颜大怒?”苏乔心里不禁对其一番鄙视。
赵沐也不拖沓,看了看苏乔,然后便径直朝府外走去。府外停着皇家的御用马车,这些天,宫中那位请赵沐前去议事都是派遣这样的马车来接送赵沐,虽说从礼仪方面来说,确有不妥,但也没人对此有任何的异议。尽管李钰表面给予了赵沐至高无上的待遇,但心里却恨不得将赵沐碎尸万段。
皇家马车允许在皇宫内使用,很快便停在了大殿之前。大殿门前有着数百步的阶梯,站在大堂门前,有睥睨天下的视感,是李钰当初为满足心中的欲望而吩咐工人所修建,但现在的李钰却坐在大殿皇位上焦头烂额。
“陛下。”一位太监凑近一脸烦闷的李钰身边,“沐王爷到了。”
李钰眼神一亮,让外人看来,仿佛是贤君见到良臣一般,“快宣。”
“宣赵沐沐王爷觐见。”太监喊道。
赵沐闻言,大步跨进大堂,两旁位列百官,正前方阶梯之上站着威风凛凛的李钰。赵沐走上前,微微弯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见赵沐只是弯腰的样子,李钰心中的怒火就难以平静。整个大夏,除了眼前这位令李钰痛恨不已的人,谁见了皇帝不下跪?就连十七王爷也得乖乖跪拜在李钰面前。强忍着怒火,李钰假意道,“爱卿不必多礼。”
赵沐不做回应,退到一旁,站进了百官行列。
“西边旱灾尚未平息,瘟疫又肆掠。”李钰停顿了一会儿,坐回龙椅,“西边的流民已经由沐王处理好了,众卿认为此事又该如何?”
李钰的意思显而易见,但众多大臣却面面相觑,一会看着李钰,一会又看向赵沐,显然在此时此刻,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得罪皇帝或者沐王中的任何一人。如果放在以前还好,至少还有人能够仗着皇帝的面子,站出来把责任甩给赵沐,但如今加九锡的赵沐,是除了李钰以外,谁也惹不起的存在。
“众爱卿都无能为力吗?”李钰的语气开始变得有些愤怒,但依旧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这......”大臣们依旧犹豫着。
“哼!”李钰用愤怒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百官们慌忙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而赵沐镇定地站着,默不作声。见到赵沐稳如泰山的样子,李钰对此咬牙切齿,但也无可奈何。
“沐王为西部流民的事情奔波劳累,朕实在不忍再麻烦沐王。”李钰看了赵沐一眼,却发现赵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旋即看向户部尚书,“爱卿可有高见?”
户部尚书连忙站了出来,双手秉持笏板,声音颤颤地回答道,“陛下,臣以为,尽管瘟疫范围尚且较小,但势必导致京师人心惶惶,一旦瘟疫扩散,那将难以控制。”
“难以控制?”李钰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愤怒的气息充斥整个大殿,李钰大声喝道“那朕要尔等有何用!”
“陛下!”户部尚书连忙跪拜在地上,双腿已经开始发抖,李钰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如果说错了一个字,自己可能就会万劫不复,这也是众多大臣不敢轻易发言的原因,“臣非此意。”
李钰揉了揉额头,他已经没有精力去责罚这些无用的大臣。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先帝在时,这些大臣们主意繁多,而且每每都有不错的成效。他继承皇位以后,这些大臣们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再也提不出有实质性作用的意见。唯独丞相苏秦,还能为其分忧,但现在,苏秦也遭流放,李钰心里想到此事,心中又升起对赵沐的痛恨之情。
余光扫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赵沐,李钰心中的怒火更是难以平复,旋即愤怒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整个大殿都回荡着李钰的斥责,“那你是何意!”
“陛下!”此时的户部尚书也顾不得其他,脑中飞快地想着如何应对这件事情,他本有着定国安民之策,虽说不知道合不合李钰的胃口,但此时也不得不提了出来,“征集防瘟疫的药材是必须的。堀楠十二城药仓尚有药材,可解燃眉之急,但此法只作缓兵之计。”
李钰见户部尚书罕有的样子,心情也开始平复下来,问道,“那爱卿是有可行之策?”
户部尚书仍然趴在地上,听见李钰语气变得平和,心中的压抑也逐渐散开,声音也变得自信起来,“陛下,微臣以为,西部旱灾,乃缺祭拜所致。近几年,大夏频遭困害,北方彝族侵扰我国,南方南疆蠢蠢欲动,皆乃天人惩罚所致。”
听着户部尚书的胡言乱语,本来还对此有些期望的李钰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户部尚书并未发觉李钰神态的变化,依旧伏在地上,认真的说着自己的观点,“西方旱灾,此为上天预告;瘟疫四起,必是上天的惩戒,当年先帝祈告社稷,保我大夏二十年年五风十雨。微臣认为,当务之急是祭拜社稷,驱除灾害,以慰天神!”
说完,户部尚书微微抬头,猛然间看见李钰正用充满杀意的眼神凝视着自己,感到后背一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把头伏在地上,尽管双腿发颤,但也不再多说一句,此时再多说,就真的是找死。
“礼部尚书认为如何?”李钰不可言喻的一笑,嘴角微扬,看向礼部尚书。
从来都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在听到让自己不满意的建议,还会让其他人评价评价,这不符合李钰的作风,连赵沐也抬头看了一眼李钰。
礼部尚书感到莫大的压力,用右手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跨了两步,站到中间,颤颤地回答道,“微臣认为,户部尚书大人所言极是!”
“哈哈哈哈!”李钰拍起掌来,旋即眼神阴冷地看着殿下的百官,“还真是不错啊!”
没有一人能为自己分忧解难,没有任何人值得自己信任,李钰看向赵沐,心中自嘲道,“难道朕就只能依赖这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