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一千岁了？”

听了阿牛的话，罗刹女不由得稍稍吃了一惊。

“差不多吧。”阿牛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多大，因为我也记不清自己是多大年龄。我连自己出生时候的事情都记不得了，只记得我几十岁以后的事情。”

“好吧，”罗刹女道，“你接着说。”

“嗯。”阿牛点了点头，而后继续开口道，“我记事以后，就一直呆在一个奇怪的山上。那座山上什么也没有，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不过我每天晚上做梦的时候，都会有人跟我讲话，告诉我一些修炼的功法和世上的一些事情。

“渐渐地，我便练成了法术，也知道了许多世上的事情，并且懂得了怎么样说话。那个做梦的时候经常会出现的声音告诉我，我是天生灵牛，应该去拯救世人。我听了他的话，便准备下山去按照他说的做，去拯救世人。

“我下山之后，因为使用法术还不是很纯熟，一不小心就栽倒在了一处大沙漠上。然后，我看到了几个因为饥渴而快要死了的人，我用法术给他们从地底汲出了水让他们喝，并且将荒原化为绿洲，让他们能够在沙漠上生存下去、

“后来，我帮助他们在大沙漠上建立了城市，他们尊奉我为‘守护神牛’，我享受他们的祭拜和尊敬，感觉这种帮助人的感觉真是美妙。我享受着这种感觉，觉得那个梦中跟我说话的人说的的确没错，帮助他人确实能获得无穷无尽的快乐。

“可是，令我没想到的是，有一天我看到那些人将一群人以锁链束缚住，并且强迫他们做各种劳役。我疑惑不已，现身出来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向我解释说这些人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将那些人当做奴隶，就是为了报仇。

“我点点头，觉得他们做的也的确合乎情理。对于敌人，确实不能够心慈手软，这也是那个梦中的人告诉我的道理。可是，见那些奴隶实在是太过辛苦，我便忍不住暗中帮助他们，让他们好过一点，毕竟，他们也是人啊！

“可是后来，知道这件事的那些奴隶的主人们大怒，纷纷过来诘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他们。我很疑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说那些人那么悲惨，劝他们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此放过他们吧。那群奴隶的主人听了我的话，非但没有被我说服，反倒来唾骂我。

“他们说我背叛了他们，还说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他们的守护神牛，他们会毁掉我的神像，让他们的子孙从此以后不再祭拜我。我很委屈，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也无法去阻止他们做什么，毕竟，我不能够随便将法术施加给凡人，那个梦中的人告诉我，那是不对的。

“而由于没有了我的法力维持，那些人所建立的绿洲城市很快便衰落下去，绿洲一步步重新变为荒漠。那些人纷纷大为惊惧，都以为是我发怒了，便一个个都来求我饶命。我对他们说，我没有要害他们性命的意思，只不过是尊重他们的意愿，不再守护他们了而已。

“他们连忙磕头求我继续做他们的守护神牛，我心中十分高兴，心想原来他们还是需要我的。不过我却给他们提了个条件，就是要他们释放那些奴隶。他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们回去以后，我重新用法力为他们开辟了绿洲，让他们的城市能够重新组建起来。他们也依照约定，释放了那些奴隶。我很高兴，认为他们是听从了我的劝告，心中十分满意。可是，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紧接着发生了。

“就在那些奴隶被放走不久，我便发现他们离奇地死在了沙漠上，全都是七窍流血而死。我一番探查之下，才发现他们是中毒而死，而就算我再笨，也知道他们的毒是来自何处。他们被放走的时候，身上带了那些奴隶主送给他们的水和食物，正是这些致他们于死命。

“我愤怒不已，知道那些人是死性不改，心知继续规劝他们也是无用，可我又不忍心看着他们因为绿洲重新变成荒漠而饥渴致死，便只好选了个折中的办法。我隐居在这座山洞中，从此后不再见那些人，但是，我依然保卫着这一方的平安，维护着他们绿洲的生存。

“就这样，我便一直在这个洞里住了几百年，一直到现在。”

阿牛的一番话讲完，罗刹女被他的这一番经历震撼到了，久久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见罗刹女不说话，阿牛不由得皱眉看着她道：“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说罢，他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我过去的那些经历说出去是有够丢人的，一个修仙的人——啊不，应该说是一头修仙的牛——被一群凡人耍得团团转，还被一群凡人牵着鼻子走，实在是太丢脸了。”

阿牛说罢，罗刹女却开口说道：“不，我并不这么觉得。”

阿牛闻言一怔。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这么觉得。”

罗刹女看着阿牛，表情十分认真。

阿牛不由得一愣。

“你做的没错，”罗刹女淡淡地说，“我支持你。”

阿牛愣住了。

这么多年，已经将近一千年的时间了，他一直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和自我反省之中。他知道自己以前所做的有错。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以至于自己所想要的、所希望的一切最终都归于破灭。

可是，最终，他自己没有想清楚自己究竟去向何方，也没有想明白自己以前所做的究竟是对是错，却让罗刹女说出了“你做的没错”这句话。

非但如此，罗刹女还说出了接下来的四个字——“我支持你”。

这四个字，对于阿牛的价值，完全不逊于“你做的没错”，甚至要超过这句话。因为，“我支持你”，代表了罗刹女心中在情感和道德上已经偏向了阿牛一方，这对于阿牛来说非同凡响。这说明，无论阿牛所做的是对是错，都有一个人支持他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