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眼,竟然咧开嘴,乐了。
裴夫人乐得,眼睛都快找不着了:“惠儿果真比别个小孩要聪明,瞧瞧,人家三四个月才能笑得出来,咱家惠儿满月便能笑了!”由此对狐狸更加青眼有加。
狐狸自然更加高兴,当即给小惠儿封了份大大的红包,又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玉镯套在惠儿手上,抬头笑道:“四位老人家,之前我跟裴靖有过一句戏言,说若是弟妹这一胎是个漂亮的女孩儿的话,就由我来当她的干爹。在下昭岭胡沁,家中行七,是裴靖的拜把子兄弟。惠儿这孩子我看着喜欢,不知老人家可否同意,让我认了这孩子做干闺女?”
昭岭胡家是大名鼎鼎的玉商,难怪胡七每次出手都是成色极好的羊脂玉。安晴碰碰裴靖,低声骇笑:“相公是从哪结交了这般了不起的哥哥的?”
裴靖叹了口气:“往事不堪回首。”
小夫妻还要再说,那边裴顾两家的大人已忙不迭地同意了,裴老爷朗声笑道:“好好,胡七公子能看上我家惠儿也是缘分,更何况惠儿也十分喜欢你,今天趁着这个好日子,就将这事这么定了吧!”
胡七听了,狐狸眼笑得十分好看,又抱着惠儿向四位老人恭敬行礼,直起身子之后便低头逗弄她:“小可怜儿,以后我是你干爹了哦。”
安晴却觉得有些不对,忧心忡忡地问裴靖:“我怎么觉着,爹那话像是在定亲呢?”
裴靖闻言拍拍她手背,低声笑道:“想什么呢!”
安晴说完也觉着这想法不着调了些,忙笑一声:“说笑的。”心中连连埋怨自己,准是漆凋英说的,女人生完孩子那一阵,倒比揣着孩子时更爱胡思乱想些。
她话音刚落,便见弄墨蹭过来,跟裴靖耳语了几句,而后又若无其事地退了下去。
安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裴靖。裴靖抓着她手轻笑一声:“没事,昨天不是同你说了,我把沉家的船挡在上游几日,寻思等惠儿满月酒过了再放他进落霞?”
安晴点点头表示记得。
裴靖捏捏眉心:“他自己来了。”
安晴冷哼一声:“他倒是不怕丢脸了?”想想也是,他若是不拼着丢脸过来证实一遭,那家里那个快临盆的倒是当真把他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裴靖起身同她低语:“我去会会他,顶多半个时辰就回,你在爹娘面前替我圆着些呀,就说我有个朋友赶不及上山,我下山同他喝杯水酒。”
安晴点头答应,又从袖中抽出个红包来:“就说是你那朋友给的。”这是她自己早上准备的几封小红包,怕一旦需要回礼,匆忙间准备不周,现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裴靖接了红包灿然一笑:“媳妇还是这么体贴!”说着趁周围人不查,遮遮掩掩地摆口型,传了她一个飞吻,安晴晃晃头抿抿唇表示收到,裴靖这才勾着唇心满意足地离开。
漆凋英在一边低低地乐:“啧啧,甜到骨子里喽!”
安晴直接叫顾长青:“哥,嫂子闺怨了。”
几人离得近,酒席上又热闹得紧,倒是不怕别人听见了笑话,顾长青因此大大方方地摸着下巴看着娇妻笑:“嗯,看来为夫还要多加努力。”
漆凋英再大方也不惯拿自己的私生活开玩笑,于是在桌子下面勐踩顾长青,耳廓微红:“在你妹妹前说这个!”
安晴只作不知,转身跟柳氏凑着头说起育儿经来。
过了大半个时辰,裴靖总算回来席上,安晴与他对视一眼,裴靖低声笑着解释:“我说,婚后我带着你求医问药,又是针灸又是药石,这才险险怀上了。不止如此,这次你生惠儿时也很是遭罪,身子到现在还没养好。所以我请他不要再来骚扰咱们,若是你因为他动了肝火再伤了身子,我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沉家堡翻个个儿。”
安晴闻言笑着问他:“我猜,他定是立刻便相信了,而后面露不忍,又约略说了些保重的话便打道回府了?”沉庭那个自信到自负的个性,又怎么会肯真心承认是自己不行呢?现下一旦得了个勉强过得去的理由,更是连求证都不敢就打道回府了。
裴靖点点她鼻尖:“媳妇最聪明了!”
安晴挑眉一笑:“相公才最是聪明,叫人家张三湖涂了一辈子!”却又是把几天前的那个笑话又搬了出来。
裴靖顾着周围人多,不敢与她做什么亲密的举动,只捉住她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心里却颇解气:保佑这次那个姓白的妾一举得男吧,让那个姓沉的给人家养一辈子的儿子。到时别人戳着他的嵴梁骨笑他帽子的颜色不正,他却还是一厢情愿地自欺欺人。
裴靖借着转身同人喝酒的功夫低头,偷偷绽了个冷笑出来,姓沉的,你不是最爱面子么?再叫你欺负我家阳儿!
当然,正如安晴所说,那些都是别人家的事了,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时光荏冉,转眼间就到了惠儿抓周的大日子。
惠儿穿着百家衣戴着百家锁,笑呵呵地坐在安晴怀里。
由于惠儿的“叔叔大爷们”实在太多,早早便热心地替裴家准备好了抓周用的物品,是以抓周用的米筛都比别人家的大了一圈,四周放着笔、书、算盘、小鞋子、尺子、葱、蒜等等,各种寓意,简直将美好的愿望及世间各行全部包罗了进去。安晴初见之下不由暗忖,好在惠儿是女孩,不然怕是东西还要多上一倍。
由于小惠儿有个拿玉不当玩意的干爹,抓周物品十样里有两三样是玉做的,小巧精致得紧。也因为这个,安晴特特吩咐家人将周围地上都铺了厚厚的褥子,生怕惠儿一个激动,粪土当年万户侯。
都准备好了,惠儿也被好好地放在米筛中央。
安晴拉拉自己宝贝女儿的手,笑道:“惠儿,你长大了,来选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惠儿扭着头看了一圈,然后咯咯笑了一声,继而四脚着地,目标坚定地向一个方向爬了过去。
她路过了鞋,安晴松了口气:还好,不会远走了。
她爬过了算盘,裴靖有一些失望。
惠儿终于抓住了书,然后直起身子,含着手指咯咯笑个不停,小身子在米筛边缘晃来晃去,胡七忙将她抱在怀里。
众人抚掌大笑:“好,小惠儿这是要继承她娘亲的衣钵,做一个女诸葛啊!”
裴靖也十分得意:“我的女儿,看起来就是个读书的料子!好呀,腹有诗书气自华,有书本垫肚子,做什么心里都是有底得很!”
小惠儿躲在胡七的怀里咯咯地笑,胡七看着喜欢,用额头轻轻蹭着惠儿的小脸蛋,低声笑道:“闺女喜欢读书?好,以后干爹便知道要送什么啦!”
因为惠儿这周抓得好,众人在其后的酒宴上便又多喝了些,到散席时却已快到申时了。安晴送走了众位宾客,一回头,却不见了裴靖。
含夏抿着嘴笑:“姑爷抱着小小姐回屋了。”
安晴便又转去屋里,掀了帘子却也不急着进去,只靠在门边微笑地看着。
裴靖背着门躺在床上,怀里头抱着惠儿软声地逗:“惠儿呀,这个周抓得好!嗯,人生在世呀,就是要多读些书,别管是正经的四书五经,还是什么旁门野史,都是好的。等你大一大,爹再带你和你娘四处走走、看看。等见识多了,今后的路便是你自己走啦!无论你怎么选择,爹都支持你!”他是有些醉了,惠儿才这么点大,哪能听懂这些话,裴靖只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罢了。
裴靖说完又伸指逗惠儿,惠儿伸出软软的小手去抓,兴奋得咯咯直笑,裴靖也低低地笑了:“惠儿,爹爱你,但是抱歉啦,爹最爱你娘,然后才是小惠儿。不过等你长大了,一定会找着一个跟爹爱你娘一样爱你的人的!”
惠儿不明白,依旧笑得十分开心,裴靖便也跟着她一齐笑了。
安晴也高高勾起嘴角,悄悄掀了帘子退出去了。
斜阳照林,在长廊上投下了一片片摇曳的影子,安晴一边贴着回廊的墙根慢慢走着,一边眯着眼睛笑着想,今天天气真不错,是个下厨的好日子,她要给屋里头那个惫懒又无赖的家伙做点什么吃呢?
现下人月两全,岁月静好,那么……白头偕老和子孙绕膝,应该也是可以期待的吧?
安晴站下,遥望着反射阳光的湖面微笑不止。
跟他,她很有信心。
麻烦的是,她要怎么跟那个家伙说,自己又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