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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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播出一周后,魏北终于联系上霍贾。到底是霍贾主动发消息过来,说恭喜北哥,达成所愿。

魏北赶紧问他在哪,最近过得怎样。良久,霍贾传来一张自拍,头发有些长,或许一直就没再修剪。穿衣风格变了许多,背景是在某处道观。眉眼依然是那俊俏的模样,只是神色老沉许多。

几秒后,另一张穿着道士打扮的他拍传来,魏北差点以为霍贾出家了。

—没出家,哪能看破红尘啊。我还是喜欢男人,还想尝尝□□的滋味。

—北哥,我就是觉得自己该冷静一段时间。半月前旅行到这儿,道长跟我挺有缘。解了个签,决定暂时留下。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不用担心。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囡囡。

—对了北哥。你是不是和沈南逸又在一起了。

半晌,魏北回了一个字。

—是。

何止又在一起,这几天那老混账逮着机会就干他,仿佛要把之前欠下的欲债全部讨回来。沈南逸说一不二的武断性格发挥到极致,谢飞与打电话给魏北,说五月底有个广告拍不拍。

魏北可算找到借口往外跑,沈南逸拿过电话说了句不拍。直接给挂断。魏北气得挠人,推拒沈南逸不准他亲吻。男人就低头哄他,说什么你让叔叔先日够,行不行。

日是日不够的。哪可能叫沈南逸彻底满足。魏北脾气也上来,脚底踩着对方肩膀,坚决不从。

一来二去,好容易培养起的耐心渐渐消失。沈南逸在性之一事,还是那么粗暴不留情。

他一手揽着魏北让人靠近,又一手捏住年轻人下巴。沈南逸不喜欢魏北在这方面反抗,其他什么事都好说,想怎么闹都有可商量的余地。魏北挣脱不了,盯着沈南逸的眼神也怕了。那眼底仿佛凝着墨块,深得吓人。

沈南逸倾身下去,垂目,吻上魏北的嘴唇。

舌头先湿,接着唇瓣也湿。沈南逸顶开唇缝伸进他的口腔里。魏北闭着眼,脑子晕乎乎的。他们吮吸着、舔咬着,互相纠缠,又互相较量。水声太大,闹得魏北面颊发红。

红霞似的燃到耳际,再下延脖颈。魏北浑身发麻。

沈南逸也不急,拖得魏北打翻欲望的水缸,才贴着他嘴唇慢慢问叔叔可以进来吗。

魏北就撇过头,起初羞得不答话。沈南逸哄了几声,见没什么起色,语意里含了怒。

以前沈南逸可不会一问再问,任谁在他这儿,那都只有被迫受着的份儿。疼也好,痛也好。就算哭得再大声,沈南逸也不过一句闭嘴。

吵得烦了,甚至败坏兴致。沈南逸往往大怒地拂袖而去。

对魏北,到底不同。

当然是可以。魏北拉下沈南逸,含混着说把我打开,沈南逸。

这话不是随便说的。魏北脱口而出时,沈南逸怔了几秒。男人的笑声很沉,直接开了低音炮。炸得魏北耳膜震动,心跳完全不受控制。

砰砰地。一下一下撞击在胸腔上。

疼痛是必须有的,欢愉也少不了。他们拥抱着毫无间隙,仿佛是在无垠宇宙里,四周璀璨银河有些模糊,远看着就像数不清的精|斑。他们结合,好似是生长在一起。疼痛会随着窄道钻进去,快活也随着窄道冒出来。

魏北分开两片嘴唇,什么样的叫喊都能溢出来。沈南逸说宝贝儿,夹紧点。年轻人的脸颊上印着窗外霓虹,红蓝色,黄绿色,通通都裹挟在他眼中。魏北冒着热气,沈南逸深深地看着他,他好似浸在一副斑驳陆离的照片里。

他闭上眼,收起那些光与热,沈南逸就避无可避地陷进去。纵使他曾身经百战,依然在此缴械投降。

魏北是不一样。

宣泄之后,两人会沉默地相拥良久。魏北趴在沈南逸的胸膛上,问沈怀和你什么关系。

沈南逸没料到他会问这个,也没打算掩盖什么,三言两语把沈家那点龌龊事讲给他听。魏北不知道沈南逸的过往也算不得多幸运,犹豫会儿,把霍贾和沈怀的事说出来。

“沈怀这人,他本就谁都不爱。”

沈南逸说得很委婉,潜台词是沈怀只爱自己。

遭瘟的弟弟喜欢将一切以利益来衡量,若未来需要承受的后果超过既得利益,沈怀会选择放弃。

很明显霍贾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沈怀好歹也三十八|九的人,几十年没找到真爱,可能么。自诩走深情专一那挂,不过是爱自己胜过任何人而已。

可这又有什么错,魏北不可能替霍贾去质问,沈南逸也不可能因此问责沈怀。两人之间的事儿,容不得他人插手。这道理谁都明白。

你那朋友跟沈怀不合适,沈南逸抽着烟,拍拍魏北的屁股以示安慰。

魏北问:“我们就合适了?”

沈南逸半眯眼,咬着烟头不说话。魏北被他盯得怕了,但也不打怵地回视着。半晌,沈南逸笑着说:“小兔崽子。起来,给叔叔刮胡子。”

下午要去见周柯,沈南逸拖到临近中午才起床。这酒店设计很不错,巨大玻璃门将浴室和换装间隔开,凹进去的壁柜下方摆着一张真皮沙发。

沈南逸就坐在沙发上,魏北单膝跪着,给他涂泡沫。沈南逸的胡茬又短又硬,据说这代表那方面的能力特强。魏北真真切切感受过,算是默认这种说法。

泡沫黏在沈南逸的下巴上,似雪堆。起初两人谁也不说话,泡沫擦在肌肤上滋滋细响,于静谧中格外清晰。

魏北准备好刀片,刚坐下,视线落在沈南逸的右手上。可怖的伤口早已愈合,留下狰狞疤痕。时隔太久已消去新肉的淡粉,露出浅褐。魏北失神地看了会儿,沈南逸睁开眼,注意到他表情。

“没事,”沈南逸又合上眼,靠着沙发背,“刮胡子。”

没事个屁。魏北在内心腹诽。说心疼又没什么立场,毕竟这伤因他而来。要说不在意,又完全口是心非。魏北俯下身,吻那些凶横的伤疤。

沈南逸不动声色,片刻后又笑了会儿。时间总会抚平一切,包括他们曾有过的隔阂与误解。

刮胡刀十分锋利,刀片泛着冷光,一刀刀地横削下去。短短胡茬便卷入泡沫里,根部被斩断的声音在安静中爆裂。刺啦,刺啦。

魏北慢慢给他刮着,又轻声说:“其实我现在还不敢确定。”

沈南逸问:“确定什么。”

魏北咽口唾沫,确定你是我的。

他总觉得沈南逸转变太快,当初即薄情又温情,弄得魏北一颗心忐忑万分。他见识过沈南逸的冷漠,也承受过粗暴。可现在的沈南逸实在太柔情蜜意,尽管偶尔也会动怒,行事专断且不容置喙。

但如今他对魏北太好,仿佛能纵容魏北骑在他脖子上闹。

之前王克奇在电影首映那天打来电话,两人不知怎的聊到这事。王导哈哈大笑,笑魏北好歹也二十四岁的人了,怎么还看不清。

“不过也很正常,”王克奇说,“很多人到三十岁都拎不清。”

“魏北,你仔细想想,沈南逸以前对你不好么。就算他身边有其他人的时候,他对那些人如何。又对你如何。”

魏北不说话,有些事得承认,其实沈南逸从始至终都“偏于”他。

王克奇又说:“老沈从来不会讲这些,我呢就多几句嘴。他这人有职业病,真正要做什么从来不说出口。这把年纪了,他决定能打直球的时候,就犯不着再跟你弯弯绕。所以你才会不适应,不过来日方长嘛,以后慢慢习惯就好。”

一刀一刀地,魏北给沈南逸把胡茬刮干净,用温水浸过的帕子给他一遍遍擦拭。

沈南逸对着镜子左右偏头看了看,他说刮得很好。

魏北就笑,这一笑不得了。本身长得漂亮且勾人,眼睛弯弯的,嘴唇上翘。唇珠好似一颗酥糖,燎得沈南逸神经突突跳。

他忽然让魏北叫叔叔。魏北一怔,偏过头说不。

沈南逸就抓住魏北后脑勺的头发,不轻不重。他问为什么。

魏北看着他,笃定道,叔叔可以是任何人,沈南逸只是沈南逸。

不晓得到底哪句话戳中男人的性脉,沈南逸又抓着魏北在浴室来了几次。

这回可不同以往,作家说起骚话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沈南逸喘着气说真满。又让魏北放轻松,乖。

魏北哪行?他撑着镜子,眼睛泛红。听沈南逸一步步解说,一步步行动。

他说叔叔来了。

他说心肝儿,你简直好吃到让我想骂脏。

操。魏北才该在心里落一句脏。

色迷心窍的老混蛋。

下午抵达周老家里时,魏北整个人都是飘的。沈南逸倒精神焕发,提了两瓶上好的佳酿过去。

周老坐在院子里乘凉,瞧见徒弟也没起身迎接。他用手里的折扇点了点桌子,示意沈南逸放着就成。

“我寻思着你也该来找我了,嚯。十问,也就你敢问得出口。”

周柯摇着老爷椅,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摇动。

沈南逸坐在他身边,也向后靠着。“得了老师真传,有幸不辱师门。”

“放屁!”周柯讲话从来不斯文,吹胡子瞪眼地斜睨着沈南逸,“老子当年那会儿,比你们这些畏手畏脚的假文人真诚多了。现在为了规避审核,还将特殊字词给删除。”

“闹着玩么不是,有些字和词,存在就有它的意义。随便找个词句给代替了,还是那个味儿吗。你们自个儿想想。”

“如今形势不比以前,”沈南逸说,“毕竟这个口子在不断缩紧,要不然您老人家这几年干什么封笔。”

周柯被刺到痛处,折扇摇得刷刷响。他最看不惯沈南逸这副样子,明明兜里揣着蔑视,又能把怎么完美躲避审核玩弄于鼓掌。

他实在太了解上面的痛“点”。只有沈南逸不想写的,没有他避不过的。

“既然你也知道现在形势不好,这篇十问实在没必要如今发表。你那个合伙人,李象旭是吧。这小子的父辈们和我有点交情,劝不动你,都跑我这儿来了。”

周柯指挥魏北进屋去拿棋盘,沈南逸过来得陪他杀几局。等魏北进屋,周柯才朝徒弟靠近一点,小声说:“他说盘查肯定是躲不过的,让我想想办法。”

“我这老头一把年纪了,只能仗着以前积累的‘德高望重’,到时候声援你。”

“至于进不进去,又什么时候出来,你做好准备。”

沈南逸不置可否地嗯一声,答得漫不经心。周柯见他毫不在意,气得直哼哼。老人整个薄削瘦弱的身子,唯见胸膛起伏。跟个气球似的,沈南逸看得发笑。

“你们别这样,老师,”沈南逸拍拍他肩膀,“我就只是随心写了篇文罢了,别把我捧得跟个斗士似的。不至于。”

周柯摆摆手,两鬓白如雪。眼神也不如以前好了。他叹口气道:“至不至于,自己心里清楚。”

沈南逸当然清楚。比谁都知道说错话的险恶。

当年有位同行不顾阻拦,硬要在网络上发表言辞激烈的檄文。想来也是“过于随心”,讲了真话,第二天就消失了。

连号带人,谁也找不到他。互联网有记忆,但民众没有。当初跟着他一起振臂高呼的那些人,最后不都隐没在时间洪流里。

通通默不作声。

这几年流行什么建号重来,意思是你怎么封我无所谓,老子就要说话。沈南逸对这种行为保持沉默,太冲动是匹夫之莽。

他没嘲笑都算口下留情。

实则也没什么好讽刺,多少年前,他还有一股天真的时候,也曾这样。如今懂得什么叫内敛了,总算明白周柯无数次跟他讲——改变是要一点一点来的。

你硬要一刀戳得鲜血长流,那怎么行呢,是会两败俱伤的。大家都想把包容的尺度向外扩大一点,可有更强势的东西笼罩在上面。

先不要提几百平米,能把这个圈子扩大半平米,都是这一代的胜利了。

沈南逸自始至终对这些观点持保留意见,他不会再和周柯粗脖子红脸,像年轻那会儿。

魏北端了棋盘出来,周老拿出三个酒杯。沈南逸放回去一个,说魏北不喝。

周柯笑着给魏北递眼色,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接住,再低头摆棋。棋子在手,胸中豪气不减,周柯喝了酒便话多,什么荤段子都能往外冒。

周老说,魏北跟你啊。我放心,至少哪天你死得不明不白,还有人给你收尸。说不定真进去了,这小子有办法捞你。能不能捞出来是一回事,多个人,总多份力。

魏北听得心惊肉跳,又是收尸又是进去。

沈南逸让他别为老不尊,整天说胡话。周柯将酒杯“啪”地放在桌上,大声说:“老子的话你从来就没听过,进去也是活该!”

“您当年都没老死牢狱,我这才到哪儿。”

沈南逸的兵马越过楚河汉界,即将杀至城下。

“狗东西,老子教的什么玩意!”

周柯皱着眉,盯住棋局。半晌,他又松了眉,慢慢道:“易醉扶头酒,难逢敌手棋*。”

“南逸,可别让老师我明年这时候只能长日睡醒,芭蕉题诗啊。”

“老不正经还爱吟诗,徒弟听着居然不是淫|词。老师,您变了。”

沈南逸笑一声,“放心,至少现在不会有事。”

“还有事情没处理。”

五月就要悄悄过去,电影的余热还在。票房数字不断攀升,好似要与这扶摇直上的气温一争高下。

城市车水马龙,喧嚣依旧。夜晚灯火如网,它们聚集着,烈烈燃烧。公交车站牌的广告不断切换,高楼上的led大屏恒久闪烁。地铁如龙穿梭,头灯亮得刺眼,仿佛下一秒能穿破地表,腾飞而去。

夏风呜咽响。沈南逸说还有事情没处理,有关魏北。

按照他的预期,当一篇为黑而黑的微博炸上热搜,将魏北与沈南逸曾经的那点“苟且”公诸于世时,这场营销终于要接近尾声了。

博文的言辞极能调动人心,引导舆论。爆出的黑料让人惊骇却不下流,稍微懂行的人就知晓这完全是点到为止。

可吃瓜大众不晓得,他们也懒得去深究。只知“魏北其实是沈南逸包养的金丝雀”这一行字,已足够让绯闻高潮。

再联系上以前爆出的带资进组,他们认定,一切真相大白。

魏北被推上风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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