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荒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希望中的水井并没有出现,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雨水似乎抛弃了松屏城,在这段时间里接连大旱,没有一丝雨滴。
与此同时,杨常也觉得越发奇怪。
灾民的反抗越来越小了,他们似乎麻木,似乎放弃了一切幻想,成为了一具具活着的行尸走肉。
他们时常会聚在一起仿佛哭诉什么,但在有护卫和武者接近后又会迅速散开。
眺望远方的松屏县城,上空似乎被笼罩了一层绝对的阴云。
熟悉的压迫感再度涌上心头,这已经不是杨常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从第一次遇到灾民,第一天开始习武时他就有了这样的感觉。
再到后来随着镖局车队回城,之后的晚上这样的感觉逐渐加强。
直到现在,他似乎觉得有一层玻璃碎片被击碎,某些诡异和妖魔即将在这片土地上诞生。
鹿头村的那个老者说,让他离开松屏城。
这里已然不是昔日那个好地方。
“不行,睡不去。”
深夜,杨常在床上反复翻滚,胸口似乎被大石头堵住,迟迟无法入眠。
他索性起床,在木屋内晃悠。
“杨哥,怎么了。”
“老大。”
杨常有的屋外有专门的巡逻武者。
他们白天修士,晚上巡逻,负责杨常的日常安全。
杨常作为他们的直接负责人,也是他们心中的老大,自然备受他们的关注,杨常点灯在屋内徘徊的情况自然很快就被他们发现。
对于屋外这些兄弟的关心,杨常没有多说什么:“心里莫名的烦,不想待着了,去外面转转吧。”
“是。”
他们巡逻人员的任务本就是在屋外巡逻,如今杨常说要在外面逛逛也在他们的行动任务当中,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旷野上追来的凉风打在杨常的身上,夹带着凉风的空气进入他的肺部,给他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今夜的星光不多,月亮也躲在了云层之中迟迟没有露面,屋外的视野能见度很低。
如果不是杨常等人都是修炼过的武者,恐怕他们也没办法在黑夜之中做什么事情。
“走,去那头看看。”
既然睡不着,杨常也不介意自己充当一回巡逻人员。
他们在小盘山下转了一圈,很快就来到了一片破屋面前。
这里,是灾民的居住地。
相比于特地为二公子打造的豪华木屋以及杨常和蔡国夏等人中规中矩的小屋子,这里横七竖八的屋子显得相当的勉强和残破。
甚至于其中有很多屋子都算不上是房屋,他们只是一堆木头或者石头的组合体,为了节省空间,在初步的设定之中,很多灾民都住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
在没有上下铺条件的现在,他们只能无视男女、无视老幼的堆积在一起,他们很多人都许多天没有洗澡,身上散发着臭烘烘的气味。
破屋外,是他们平日里生火做饭的地方。
说实话,很简陋。
他们的食物不会有丝毫的残余,每一点渣滓都会进入他们的肚子中,成为第二天耕种的动力。
根据杨常所知道的来看,他们每日的食物配额是很少的,勉勉强强够吃饭。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捕头还会对他们进行压榨,从他们的口粮中挤出一部分放进自己的腰包当中。
想到姓刘的那个家伙,杨常随即想到他和他手下的驻扎地是也是在破巷周边。
之所以如此,按照他的说法是为了更好的监督灾民做事。
可根据苏常的观察,明明是这个家伙为了更好的剥削灾民,就近把握搜刮的将会。
就像这每日的口粮,就是刘捕头带着他的人马每日坚持不懈的在灾民做饭前拿走的,可以说是把一件事情的坚持做到了极致。
走到刘捕头等人的屋子前,望着一片黑暗的屋子,杨常身旁的武者一愣:“睡着了?大半夜居然没人巡逻,这么懈怠。”
话音落下,一股血腥味进入所有人的鼻中。
闻到这股血腥味的刹那间,杨常抽刀而出。
如果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出事了,那是真的蠢货。
一脚踹进屋内,火把在屋内燃烧,点亮了屋内的全部。
刘捕头和他的七个下属,八颗人头整整齐齐的摆在床板之上,为数不多的月亮透过窗户以一种邪异的角度照射着这些头颅,鲜血从眼眶中流下,从床板一路堆积在杨常等人的脚下。
他们的目光径直盯着屋门方向的杨常等人,嘴角被强行咧到嘴角,透露出特殊的诡异。
杨常身后的一个武者下意识的向后一退,却突然碰到了一个人。
惊呼声响起,杨常没有犹豫,劲力加持在青钢刀上,直接朝着身后的陌生人影劈去。
意料之中的鲜血以及惨叫声并没有出现。
人影仿佛失去了自己的神志,他单纯的在原地念叨。
“是你们逼我的,你们拿走我一家的口粮,把我的老父亲逼死,他只是想少做一点活,他身体不好,再累下去会死的,你们却嫌弃他年纪太大,觉得给他吃饭是在浪费粮食。”
“我们求过你们,我们说过他吃的不多,只要常人口粮的一半,其余的一半给你们,可你们不满足,你们要全部。”
“我们从齐州来,一路上经过了多少艰难父亲都没有倒下,他和山林中的畜生斗,和同样颠簸的灾民斗,却在开荒的最后一切被你们夺走全部。”
“父亲死了,孩子摔死在了山上,他孩子只是想为我们多打点水,为田亩多浇点地,你们说过的啊,会有水井的,可是怎么我们等了这么久,水井还没有来。”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中充斥着一种童真,仿佛是由一个纯真的孩子说出。
“我只是想活下去,但是好难,我原先以为是我自己的问题,后来我以为是世道变了,再后面我知道了,原来是他们来了,我们的救星和福音来了。”
“他来了,我们不用再当畜生了,我们也是人啊,噗哈哈哈,噗哈哈哈哈!我们原来也是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声音想起,宛如一个来自深渊的灵魂剥开了自己血肉的外衣,成为了一个活在现实世界的诡异。
血肉模糊的诡异出现在杨常等人的面前,尸体的右手拿着自己的脑袋,露出一种崇敬一般的神色,仿佛在期待着神明的到来。
灾民与王家这些上层人之间的矛盾杨常清楚,但他一个人没办法对抗松屏城的所有高层乃至整个世道,所以他只能在冷眼旁观着一切的同时尽可能的保持着自己的本心和善意。
不去迫害他人,是杨常对自己的克制。
他对灾民和弱者能够保持一份善心,到却不代表他对于弱者演化的诡异才能有同样的善意。
任何东西只要变成了诡异,那不好意思,大家同为人族时候的情分已经没了,怜悯和同情都不在存在。
你去可怜一个诡异,最后一定是这个诡异对着你的尸体怜悯你的智商。
“我去你娘的福音!”
他一般不骂人,但这样的场景让他的心脏迅速跳动。
杨常不再说话,他迅速给自己加点。
三天功,第二重。
九重乱披刀法,圆满。
又一层界限被杨常轻松突破,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感受那种突破后的快感以及劫后余生的喜悦,甚至没有去管那种强行突破后的虚弱。
他现在没有退路。
砍死面前的这个家伙,是他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