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你这个孽障,你为了个丫头的孩子, 就敢把正妻休掉,这要是传出去, 你以后还怎么见人?”陈留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陈留这几天因为要再做父亲,虽然是四十多了也不是头一胎。可是毕竟很多年没有信息了,如今听说自己还能生,那真的是很高兴。
以至于陈瀚傍晚时分过来给他请安,他还十分欣慰的想,这小子长大了, 还知道晚上给他请安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不连累家里就是。”陈瀚跪在那里,昂然说道。
“一人,你是一个人吗?你这个逆子,那杜氏是为了你冲喜进门, 如今你好了, 却把人家赶走了,你让世人如何看你,看我,看这个郡王府?”陈留一脸失望的看着陈瀚。
“如今已经是事实了,父亲要如何罚我,我都无怨言,可是这妻我是休定了。”
“罚你, 哼,我真希望,我上次就已经抽死你,也省下今天的烦恼。”陈留气得有些发抖,指着陈瀚说道。
“无论如何,这次是我不对,父亲如何罚我,我都心甘情愿。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也在官府登记了,已经无法挽回了。”陈瀚想起那红彤彤的印记,心里就堵得慌。
“你,你,我先记下你这顿打,还不赶紧滚起来,和我一起去杜府,把人给接回来。至于那个休书,回头我去给消了。”
陈留真想很揍陈瀚一顿,可是想起上次已经答应了老母亲,就忍着没取下挂在墙上的皮鞭。
“父亲,梅影她如今没在杜府。而且儿子也答应了,不让人去骚扰她,包括她的父母,算是报答她冲喜救命之恩。”陈瀚低头跪在那里说道。
“你说什么,她不在杜府,那她在那里?你还和她有了协议”陈留实在是被陈瀚弄糊涂了。
陈瀚就把那天梅影出府,然后自己如何寻找,又如何找到梅影的田庄,都说了一遍。就是略过了休书官印是谁弄的情节。
“瀚哥,你可是一直都不满意,父亲为你选的这门亲事?”陈留愤怒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疲惫。
“没有。”
“你不用摇头,我也知道,她长的不出挑,家世也不好。可是当时为了救你,满京城就她的生辰八字合上了。唉!”
陈留看着眼前比他还高大的男子,叹口气。他如今连打他的力气,都忽然没了。如此莽撞,如此经不得撩拨,这个家如何能放心的交到他的手上。
“我不是因为这个,儿子也不是嫌她的长相,只是当时,”陈瀚说不下去了,他何尝仔细看过梅影。如今都已经这样,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我就不明白了,你就算是不满意杜氏的长相,那多挑几个绝色的丫头就是。如今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以后郡王府的人,还怎么在外面行走。你实在是太任性妄为了。”陈留有些颓然的说道。
“都是我的错,还请父亲责罚。”
陈瀚说不出,他被一个小女人给套了。毕竟是他当时一气之下写了休书,不然梅影也没机会去既成事实。
“既然她不在家里,那就是说杜家还不知道此事。你现在起来,先随我去把人接回来。”
“我不去,都已经休弃的人,还接她做什么。”
“你这个孽障,我怎么会有你样愚蠢的孩子。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你说到底去不去?”陈留被陈瀚气得,一个纵身就把鞭子拿到手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回我惹您生气,是我的不是。我认打认罚。”陈瀚执拗的跪在那里。
正当两人僵持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了“郡王爷,老祖宗派人请你去一趟。”外面是常田的弟弟常树的声音。
“说了什么事情了吗?”陈留放下鞭子,长长的出了口气。
“人在这里呢,让她进去吗?”常树在外面回道。
“进来回话吧。”
陈留是想看看,他娘找他是什么事情。要是不急的话,他先和陈瀚去接梅影,回头再去见老母亲。可是看见进来的人,他觉得这事情可能比较严重。
“老奴给郡王爷请安,老祖宗请你这就过去一趟,有事情商量。”打扮的清爽利落的郑妈妈进来行礼说道。
“郑妈,快别多礼。怎么是你,多大的事情,让个小丫头跑一趟也就是了。母亲可还有其他吩咐”陈留一向对他娘身边的人都很礼遇。
“三公子也在这里,老奴也不用再跑一趟了,郡王爷,这事和三公子有些关联,就请一起去吧。”郑妈妈看着跪在一边的陈瀚,眼神暗了一下,笑着说道。
“我?”陈瀚有些不解,他起来疑惑的看着郑妈妈。
“唉,走吧,到了你们就明白了。”郑妈妈看着陈瀚,眼神很复杂。
在陈瀚从她身边过的时候,她悄悄的说了一句“是表小姐的事情,公子要小心。”
陈瀚这会子,满脑子都是梅影的事情。郑妈妈这一说,他才想去下午卧房事件。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还没完了呢 ,可也想不出,能有什么事情。
当陈留和陈瀚进去的时候,屋里没有外人,连个丫头都没有,只是老王妃和二夫人。二夫人红着眼睛,一看到陈瀚就扑了上来。
“三侄子,我自认为从小不曾亏待于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妹子。”
“自小婶娘于我,酷似亲娘,我对弟妹也一向待如亲弟妹。不知道今日婶娘为何而来?”陈瀚躬身一礼,闪过了二夫人的那一扑。
“可怜我的蕊儿,如今生死不明,你,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二夫人颓然倒在椅子上放声痛哭。
陈留一听二夫人的话,这真是烈火遇上干柴,外加浇上汽油,柴油各种油啊,那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啊。
“孽障,你又做了什么?”
一声怒喝,然后那真是身影如风啊。一脚就把陈瀚踢出去,撞到门口的一个博古架上。
上面的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瓶子,呼啦的就掉了下来,砸到陈瀚的脑袋上。霎时间,一股鲜血就顺着陈瀚的脸颊留下来了。
二夫人和老王妃都愣住了,连陈留都愕然了。陈瀚缓缓了神,慢慢的站了起来。
“大伯,你这是干什么?我的天哪,快来个人,快进来个人。”二夫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已经满脸是血的陈瀚。
外面只有郑妈妈守着,其他人的撵得远远的。听到二夫人的喊声,她犹豫一下,还是推门进来,可是陈留一声怒吼,她又吓得退了出去。
“都给我滚出去,这个孽子,死了才好,当年他累他娘没了性命,如今又要带累家人抬不起头。”陈留想起陈瀚的娘,又想起他这些年的莽撞和荒唐,恨声说道。
“你这是想要他的命吗,你先要了老婆子的命好了。”老王妃起身颤颤巍巍的来到陈瀚的身边。
“郑家的,你进来,我看谁敢动你。”
郑妈妈匆匆的进来,心里一直都在打鼓,一声不敢吱。看陈瀚的样子,吓了一大跳,赶紧去找药匣子。二夫人这时候也缓过来,过来和她一起,先清理了一下,然后给陈瀚包扎起来。
忙活完,郑妈妈退了出去,屋里又是他们四个人,经历了刚刚的流血事件,陈留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在老母亲的怒瞪之下。
“二婶,我不知道表妹怎么了,下午的时候我看到她还好好的。”陈瀚苍白着脸跪在地上。
“因着明个是端午节,今天下午,她家里已经来人要接她回头。我正陪着来人说话,她房里的丫头就跑了来。”
二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接着说道,“说她们家小姐上吊了,我吓的不得了。连忙去看,幸好发现及时,人没什么事情。可是她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流泪。”
“二婶,她这是为什么?”陈瀚这时候脸色更白了。
“我还是听她的丫头说的,她从你那里一路哭着回来的,自你那里回来,趁着丫头不在,一言不发就上了吊。你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二夫人说到这里,又开始落泪。
“侄儿的确是不知道表妹为何如此,下午时候,她在侄儿的房里休息,侄儿不知道屋里有人,所以冲撞了一下,可是事后已经和表妹解释清楚了,表妹才离去的。”陈瀚想到窦蕊儿那时的样子,一阵头疼。
“老大,叫你来,就是商量一下,让陈瀚迎娶蕊儿的事情。”
老王妃皱着眉头,听完这些,再看陈瀚茫然无知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孙子又被算计了。可是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还牵扯到二房。好在窦家的丫头也还可以,如今只是杜氏的事情不太好解决。
“什么,祖母,我一向把表妹当做妹妹看待,怎能娶她?”陈瀚此时才感觉大事不妙。
“母亲,让弟妹的侄女做妾太委屈了吧。”陈留也是皱着眉头说道。
“大伯,蕊儿怎么能做妾?要知道我娘家嫂子,已经和王尚书家有了意向,就是他们家的长子长孙叫云天那个,去年的探花郎。这次接她回去,也是回去待嫁的。”二夫人一听陈留的话,脸色都变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变调,尖利利的。
“弟妹难道不知道瀚哥有了正妻了.”陈留被窦海棠的声音弄得一激灵。
“母亲,您看怎么办啊,来接蕊儿的人还在我院里等着呢,可蕊儿这样我怎么和她父母交代啊。”二夫人转头看向老王妃。
“老大,我的意思是把杜氏降为妾氏,然后先定下蕊儿,过一年迎娶。你看如何?”老王妃的声音都有了一丝疲惫。
“母亲,如果这样的事情传出去,那外人会如何说,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以正妻进门冲喜的。”
陈留无奈,忽然想起陈瀚已经休妻的事情还没解决,这又冒出来一件事。
“瀚哥,你今天去杜家,杜家是如何说的。”老王妃不去理会陈留,而是转向沉默的陈瀚。
“祖母,您不用为难了,我已经把杜氏休了。”陈瀚闷闷的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老王妃身子一震,猛然起身问道。
“你这不算数,人必须接回来。休书的事情我会去解决,这个媳妇坚决不能休。”陈留也冷声同时说道。
只有二夫人喜形于色,这次侄女可是堵对了。而老王妃皱着眉头,听陈瀚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后。沉默了一会,然后长长的叹口气。
陈瀚当然还是模糊了官印的事情,那是他心里的一个污点啊,污点。
“老二家的,你先回去吧。改天找个好日子,我就派人去下定,让丫头安心的回家备嫁就是。”老王妃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她制止了陈留父子的动作,二夫人当然是也不想再发生其他的意外,连忙起身道别,然后匆匆的回去了。
当屋里只剩下她们三个的时候,陈瀚实在忍不住,“祖母,我根本就没把表妹怎么样,是她跑我的屋里去了。这样的人,我不要。”
“母亲,我也觉得欠妥,杜氏的事情不处理好了,儿子以后还怎么见人?”陈留此时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可是在自己老娘面前,他也只能忍着。
“老大啊,如今事情都已经这样了,蕊儿这里也等不得,你想个法子,给杜家的升一级,谋个外放吧。回头让人去给杜氏传话,让她不要到处乱说。时间长了,大家也就忘了这事情了。”老王妃说道。
“瀚哥,这些都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你还什么资格在这里讲条件。你不娶,如果表小姐死在我府里,咱们这一家人就不要在京城里走动了.。”
“我那里知道她会跑我的房间里去”陈瀚不满的嘟囔。
“你都多大了,做事情如此没有头脑?你房里的丫头婆子都是干什么用的,哼回头都打她二十板子,不行的都换了。”老王妃看着她头上白布都已经被血染红了。
“老大,他纵有千错万错,你也不该下如此狠手,就看在他是桐姐唯一的骨血上面,你就再费费心吧。”老王妃心疼的看着陈瀚。
“母亲,我总觉得这样处理欠妥,儿子想再考虑一下,看有没有两全之法。”陈留起身说道。
“我老了,也不中用了,你的儿子,你去管吧。”老王妃垂泪。
“母亲,我,好吧,此事先这样,但是下定之事要往后推推,至少要等杜家离开京城,然后也不能大张旗鼓。”陈留一看老母亲掉泪,赶紧跪下说道。
“祖母,我不同意,这样充满心机的女子我不要。那怕是打死我,我也不娶。”陈瀚越想越恼,他此生最恨人家逼他,欺他。
“这事情由不得你,你先回去吧,让人好生的给你包扎一下,不行就找个大夫来看看。”老王妃本来高声再看到陈瀚的头部时候,声音又小了起来。
“孙儿告退。”“儿子告退。”陈瀚闷声说道。
由于失血不少,以至于起身有些摇晃,跪的时间好在不长,不然他非倒地不起不可。这倒霉孩子,真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还真是有些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