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老天不公啊,这世间女儿实在熬不下去了,与其继续受比这样还要惨的折磨,不如就带着清白的身子随娘亲去吧,娘啊,女儿这就来和你团聚了。”
一个衣衫破旧的瘦弱的女孩,满面泪痕的把自己的头套进房梁上,打好绳结的腰带里,然后踢开了脚下那个三条腿的破凳子。一声闷响惊住了刚推开门的老婆子,她看着一个人晃荡在空中。
“快来人啊,大小姐上吊了。”凄厉的声音回荡在荒凉的院子里。
“小贱人,和你娘一样贱。想死啊,好,我成全你。上吊没死成,要不要再抹脖子啊?”一个尖利的女高音在梅影耳边嚎叫,梅影皱皱眉。
“装死是吧,”然后她又听到“啪”的一声,“给我睁开眼睛,装什么装。”
梅影觉得脸颊火辣辣,嗓子也火辣辣,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有感觉,勉强睁开眼睛,吓了一跳,哟,这是什么地界?黑乎乎,冷冰冰的屋子,床前站着几个穿红着绿的女人,一个一脸脂粉,张着血盆大口的女子正着喷她。
“不装死了,哈,贱人,人贱命也贱,不打不醒啊。”
梅影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跟喷火龙似的女人,长的还不错,就是妆浓了点。就是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她只是不过三十岁的样子,怎么就泼成这样,自己抱她家孩子跳井了不成,她这么苦大仇深的。
“你胆子大了,还敢瞪我了,哼,和你那个娘一样是个贱货。”
梅影就奇了怪了,这人疯了,她啥时候认识这么个人,然后又得罪了她,穿成这样来吓唬她啊。
她很想抽她,可惜手脚不好使,抬不起来。她想回喷她,张张嘴,嗓子疼,说不出话,只能狠狠的瞪着这个疯女人,要眼光杀死她。
“拿死吓人哪,你给我记住,你要是再敢寻死觅活的害杜府不得消停,我就把你娘的尸体挖出来扔到乱葬岗去。”
“张婆子,好好看着大小姐,给她收拾收拾,弄得跟叫花子似的,明个照常上花轿。”气势汹汹的女人带着人离开了。
梅影也还呆呆的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明明记得自己被医生确认不治都拔了氧气管子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喝了孟婆汤,也过了奈何桥,那个鬼差不是一脚踢她下河让她重新投胎做人吗?那这是怎么回事呢?
“小姐啊,你怎么就想不开了呢?幸好我发现的及时,不然可怎么好哟。”梅影听她唠唠叨叨,语音有些怪,可是她竟然也能听懂。心里更是惊骇,她抬起胳膊想揉下眼睛,手脚终于好使了。
梅影看那红肿的手指头,和芦柴棒一样的细弱的胳膊,忍不住“啊……”嘶哑的声音终于冲出喉咙。
“小姐啊,你能哭出来也好,苦命啊,要是老太太在就好了,好歹还有人能护着你点。可惜了的,这么好的孩子就差点活活的逼死,都到这份上,老爷也没来看看啊,真是让人寒心啊。”那婆子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嘟囔。收拾完了,倒了一杯水端了过来。
“瞧我,都混忘了,你刚醒,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小姐啊,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好歹是官家女儿,熬过去这阵子就好了,虽说是冲喜,可还有一线生机,说不定你过去了陈公子的病就好了,你也就熬出来了。唉,别怪老婆子多嘴,你就是死了,也是白死。还不如好好的活着,要不然你娘可不是白死了吗。”说着说着,那婆子眼圈也红了。
梅影顺从的喝了杯水,可还是不出声,听她唠唠叨叨的说着,心里烦躁异常。她可不像听她说那些,她现在只想知道,她明明是喝了孟婆汤的,可是为什么以前的记忆还有?
按以前看的书来说,她该是重新投胎,从婴儿做起,不记得从前的事情才对。难道地府里也是造假风盛行,难道连孟婆都卖假的忘魂水了?她可是把手上那个钻石镯子撸下来塞给她的,就希望能喝个纯纯的孟婆汤,把前世忘干净了,然后好好的投个胎,从新活过。
难道她误会了?这真他妈妈的,让人抑郁到没有语言。她对这个身体一无所知,可是看这情况用膝盖想也是个倒霉到极致的的悲摧人物,不然至于上吊吗?
“小姐,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听信二小姐的话。她那是吓唬你,她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好的话了。” 梅影还是愣楞的没理她。
“虽然是冲喜,日子也定的急,但郡王府该走的路数一点都没少,三媒六聘,你嫁过去就是三公子正妻。我可是偷着去看了,那么些聘礼,听说光聘金银子就一万两。这些照理都得给你陪过去的,就是夫人给扣下一些,那也得面上过得去不是?”她也不管梅影听不听就是不停的唠叨。
“二小姐那是妒忌你,就算你娘没给你留嫁妆,老爷如今也算正五品了,总不会做让人指点的事情。”梅影有些知道这个婆子该姓张。
“何况那时什么地界,郡王府,那是老爷能得罪得起的。你去了那里,纵使再不好,可是总会比这府里要强些的。只要你上孝顺公婆看,下照顾好弟妹,总会吃饱穿暖的。”
张婆子给她梳理纠结的头发“姑娘这头发多好啊,黑鸦鸦的,如今就是暗点,以后吃的好了,就会一水水的滑溜的像缎子似的。”
梅影还是没有焦距的瞪视帐子顶部,她现在脑子一团乱麻,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刚刚看了镜子里模糊的影像,白中带黄的小脸,还起皮了,应该是没有什么护肤的东西。好像还有一块是冻疮,手上更不用提了,指头都是针眼,还都红肿,明显是冻疮。
就两只大大的眼睛还算不错,可惜空洞洞的。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时节,天气还冷得很,不知道是早春还是晚秋。不过这些梅影都不想知道,她只想知道自己能不能闭上眼,再睁开时候就换个地方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就是陈公子真的万一那个什么了,呸呸,看我这乌鸦嘴。那你也可以过继一个孩子,顶一个房头。郡王府那么大,又重视名声,是不会少了你的吃穿的,等那个孩子长大了,你也就熬出来了。总比现在这样被人苛待强些,我看了你这几年,你这个孩子就是太老实了,以后要厉害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梅影听她像老和尚念经似的唠叨,神智有些昏沉,眼一闭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