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世鳌站在将军府的扶园内,双手紧紧地攥着那从信鸽身上拿下来的信笺。
“流行涧偷袭失败,将士死伤近半,如今已入南宫城,属下会盯紧连玦焰等人,时机适当,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笔迹乃宁世鳌贴身护卫,统领宇文亲笔。
“流星涧,如此绝佳之地,竟也能从那帮死士手中死里逃生,看来家伙还是不够硬。”宁世鳌发出一阵冷哼,手中的信笺几乎快要被捏碎,满脸的褶皱和白色胡须竟也难以遮挡住他那阴冷发狠的脸色,
宁凤纭远远的看着宁世鳌的背影,说不出的孤寂与苍老,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看过自己的父亲,很久没有回过这个家了,扶园的一草一木本是她亲手种下的,可今日再见却觉模样已改,那副灿烂与娇艳竟是那样陌生与遥远。她双手托着裙摆,慢慢的朝着宁世鳌走去,越来越近却也越来越陌生。
“父亲……”宁凤纭双手相叠托与身前,面容姣好,神清气爽。
“啊,凤纭啊,今日怎得空,回这府上呢?”宁世鳌转身,眼带笑意的看着宁凤纭。
宁凤纭轻轻的挽起宁世鳌的臂腕,二人不约而同的向前走去:“只是有些思念父亲,碰巧皇上近日来忙于朝政,也忙于照看玉贵妃,女儿倒是清闲,所以不妨趁空多回家走动走动。”
宁世鳌听于玉贵妃三个字,脸色骤变,如那暴风雨前的漫天乌云密布而来:“那水云玉不过一介亡国公主,怎能与你相提并论,我看前几日的弹劾怕是那皇帝小儿丝毫未放在心上,连玦焰不在朝中,无人给他撑腰,就是那萧通有些麻烦,他虽是文官,但家族势力颇大,亦不可贸然与之针锋相对。”
“父亲不必劳心,女儿自当有可行的法子,若不是那水云玉识相,她也活不过今日,只是皇上对那水云玉用情至深,蛮力自是不可,想要断了皇上的念头更是难上加难,女儿还需好生计划一番。”
“凤纭自小聪明伶俐,父亲是知道的,只是皇上迟迟不肯立你为后,不知心中生了什么想法,眼下,最重要的仍是劝服皇帝立你为后,到时你的封印和我的虎符,在这南国便可以说一不二,执掌那半壁江山,唯一的祸患连玦焰,陵关之行为其择一葬身之地,什么铁骑王爷,去阎王面前耍威风吧。”
“父亲英明。”
“你放心,父亲定会帮你把那皇帝小儿看的死死的,让你紧握在手中,让他对你惟命是从。”
二人在这扶园的石路上走着,在这花香四溢的朵朵明媚中笑的如此奸恶,如此余音回绝,一切都已被宁世鳌看在眼里,一切也都被他计划在其中,他们连氏的江山,他早就觊觎眼红了,到了连玦烨这一代,想必要丢了这连姓的皇冠,连惊灏到死都是那么的老谋深算,留了连玦焰来护着他,如那铜墙铁壁挡在了连玦烨的面前,挡在了南国大好江山的面前,宁世鳌万分的不服气,伸手捋了一把胡子,眼里的精光更加的锃亮。
南宫城此刻倒与这扶园内的气息接截然相反,倒是如那古人的诗词之说极为应景“
画鼓喧街,兰灯满市,皎月初照严城。
清都绛阙夜景,风传银箭,露叆金茎。
巷陌纵横。过平康款辔,缓听歌声。
凤烛荧荧。那人家、未掩香屏。
向罗绮丛中,认得依稀旧日,雅态轻盈。
娇波艳冶,巧笑依然,有意相迎。
墙头马上,漫迟留、难写深诚。
又岂知、名宦拘检,年来减尽风情。
南宫城便是这样一夜,此情此情,怕是再多的诗词都难以诠释。八月十五不仅仅是南宫这样的州城,亦是南宫上下同庆的欢喜之日,人们皆是吃月饼,赏圆月,看花灯,玩兔爷,兔爷是泥做的,兔首人身,披甲胄,插护背旗,脸贴金泥,身施彩绘,或坐或立,或捣杵或骑兽,竖着两只大耳朵,亦庄亦谐。皇室的人喜欢把月中的玉兔称做太阴君的。然而民间百姓们称它为兔儿爷,显得更为亲切。喝桂花酒更时不必多言,好景好色岂能少了这象征八月十五的桂花酒呢。然而南宫城的百姓不仅如此更多了一项那便是观潮,南宫城是水上之城,自是这观潮盛景极其有名。
南宫城之夜,满城红灯高高挂起,竹竿上,酒旗上,屋檐上,枝桠上,桥头,扁舟,乌篷船,可谓眼见之处,无一不彩,人们穿起极近新鲜花哨的服饰,轻纱漂泊,锦衣玉带,长袍款款,大氅挥挥,手执羽扇,琴声悠扬,笙箫如醉,歌舞生平,街边无数摊贩呼喊叫卖,各式各样的彩色泥人,鲜活逼真的人物面具,雍容华贵的锦绣玉缎,色泽上乘的胭脂水粉,朱钗步摇,银饰金柳,玉镯项链,书画摊子,说书摊子,变脸戏班,杂耍技艺,长廊猜灯,比诗词赋,应有尽有,层出不穷,人山人海,欢声笑语。远处的通湘河边百姓们更是心生虔诚的放起了水灯,朵朵莲花,金光闪烁,盈盈于水,同那不远而来的扁舟相应相和,扁舟之上,公子赋诗,小姐唱曲,天作之合,巧燕生书,乌篷之内,红光点点,琴瑟和鸣,高山流水,好一幅君,不远万里而来,奔赴于此,巧见于卿,欲语还休。
尤见明月今日圆,望长河,落一边,星空万里怎能和,一曲毕,笙萧默。
“南宫城的月圆之夜好热闹,比我们都城有过之而无不及。”花容按捺不住欢喜的心思,边走边跳,时而摸摸那锦绣缎袍,时而比量比量那朱钗玉镯。
“我也是第一次来着南宫城,我们草原虽说也有这八月十五之节,但相比与南宫城,真的是天壤之别。”姬雪颜被花容强拉硬拽着,语气里是同样的欣喜难耐,她被花容带着跳了起来,一红一白的裙衫高度起伏,及腰的发丝随着漫动,如那两只坠落凡间的精灵,不与凡俗,不同世人。
三人此刻的动作别提多默契,皆是那双手抱着臂膀,不见欢喜之色,倒像是满脸的强迫之意,慢慢悠悠的跟在二人身后,连玦焰本不想几人出那神仙楼,中秋佳节,人潮暗涌,自是会有那不安分之人混在其中,若借此而下手,即便是不事半功倍也会令几人防不胜防。裳冽宸本就不喜人多之地,吵闹喧嚣,杂人甚多,倒不如闷在房间里睡觉来的舒坦。最是提心吊胆的便是冷西夜,皎月如圆,当是警告于他,通心印的蠢蠢欲动,而一旦就此而发,怕是整个南宫城的大好气氛都不会被他一人的疯癫而破坏,而他所担心的不是疼痛,不是难熬,而是那副狼狈作何都想被任何人所见到,他该如何融入此时的欢乐中 ,只怕见到那一刻不避而远之,他已是自求多福。
“不如我们也一起去放水灯吧,陵关之行,路途遥远,我们几人这一路来也算是历经了磨难,在这南宫城的节日里,为自己祈福。”
“花容说的对,我也有话对天上的父兄说。”
花容回头看了三人一眼,见三人皆是轻笑,点头,便拉着姬雪颜开心的朝着岸边跑去,几人顿时松垮了表情,简直想要哭诉这两个女人毫无防备的精力。
莲花灯内,可有一小小信笺,写于想赠之人的悄悄话。
“但愿他不是我的杀父仇人,但愿同血之亲仍在人世,但愿一切逆流倒转。”花容字。
“娶她为妻,为她生,为她死,情可长久,爱亦长存。”连玦焰字。
“解除通心印,带她回西域。”冷西夜字。
“再梦一次风忆年。”裳冽宸字。
“父兄,今生不能与之得见,来世仍是你的亲眷,我会安好,会时常抬头仰望你,凝视你,你可否念我,生前亦好,死后何乎。”姬雪颜字。
莲花水灯慢慢的飘向河水的中央,亦或是不知它的终点身在何方,带着各自想要说的话,与那心之愿之,还以自由,空灵向往,人们皆是双手合抱,双眼合闭,心中虔诚,心中有念,静默着祈祷着。
“呃……”冷西夜的一声闷哼,令连玦焰瞬间睁开双眼,他看了看,见几人依旧闭着眼静思着,他扶起跪地不起的冷西夜,神色凝重的注视着他。
“可否是通心印的作用?你与我说过,月圆之夜,通心印肆虐。”连玦焰自是不可大声张扬,他伏在冷西夜的耳边小声的问道。他心中早已猜中一二有余,除了那自虐的通心印,倒是不知还有何能裳冷西夜与如此这般。
冷西夜未做回答,只是轻轻的点点头,从额头汩汩而出额虚汗如那瓢泼大雨顺头而下,连玦焰感知到冷西夜浑身不住的发着抖,双手极力的握着拳,按在地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通心印如预期般从如初的点点闪烁,在这一刻,惊现了全身,那是如一团黑色之火缥缈在下颚之上的浑噩,如那来自地狱的不灭之灵,深深扎根在冷西夜的体内。冷西夜顿时青筋暴起,眼里烧起了通红灭体的怒火,下颚的通心印与冷西夜完整的合体,而一如冷西夜所言,好似通心印的力量即将要破体而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