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进门禾泽女就察觉到，易如常对于这个叫做鹤岚的器灵的态度，可以说非常矛盾。

好像在排斥她，做出厌恶的模样，却又想短时间内就想立刻安排好她，同时又不自觉地要给她找一个好出路。

事出蹊跷，这其中定然有得深究的。

她禾泽女活了千年，何等通透，又一向不是刨根问底之人，于是话到这里，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禾泽女点点头：“好吧，鹤岚，我暂时留着了。”

这就是易如常要的话，他今晚听到了，就行了。禾泽女不会违约，他不担心。

“宁宁，走人。”易如常拍拍屁股，站起来就走。

“你走吧，我今天睡在这里！”宁宁嘟着嘴巴，说完就不再看他。

哟，还有一个置气的呢。

禾泽女苦笑着摇摇头，只不过一间屋子而已，不是问题，她自己极少睡觉也就罢了，何况小卧房和客房都是空的。

于是禾泽女吩咐莜莜：“你去把小卧室和客房都打扫出来吧。”

莜莜本来还在开心地啃一块瓜，一听，嫌弃地吐了口籽，摇身一变变成了禾泽女的兽人版模样，极不情愿地收拾客房去了。

“不用！我和鹤岚睡。”宁宁开心地抱住了鹤岚，像是抱住喜欢的大毛毛熊。

禾泽女却笑笑，却有些奇怪的坚持道：“那不行，你们得分开睡觉。”

“为什么，我们不是都是女孩子嘛？”

宁宁皱起眉头，把鹤岚抱得更紧了。

对于孩子的反对，禾泽女也不着急，只是走到了鹤岚面前，柔声道：“鹤岚，来，姐姐看看，可以吗？”

鹤岚摇头，捂住了身体。

禾泽女点点头，又问：“那随便和小女孩一起睡觉可以吗？”

鹤岚摇摇头，想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掀开了“窗帘”。

不过一眼，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鹤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太明白，自己这种天生拥有的两种性别为何让他们如此惊讶。

最快释然还是易如常和禾泽女。

禾泽女因为见过不少的上古妖兽，满身都是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也并不奇怪，接受能力强得不行，自然也能接受。

对于易如常这等修士来讲，鹤岚同时拥有两种性别很在情理之中。

从前辈们那儿他倒是知道了不少，比如，很多人修炼器灵的时候选择性别，不过更多人会保留器灵的双重性别，据说这样它的力量会更加强大。眼下，修炼鹤岚的主，估计就是这么想的。

众人差不多一眼之后就挪开眼去，禾泽女及时上前，帮鹤岚把窗帘重新裹好，摸摸它的头，笑道：“喜欢穿男孩子的衣服，还是穿女孩子的衣服啊。”

说着，禾泽女还非常贴心地分别指了男——易如常，和女——宁宁，鹤岚看了看，低着头，选择了易如常的方向。

“喜欢，易如常。”鹤岚难得地主动解释了自己的选择。

易如常却在一瞬间的停滞之后，立刻做出一副遇见瘟神的模样，赶紧跟众人挥手再见，道：“好了好了，那你们玩儿吧，我得走了。”

鹤岚望着的背影，抿着嘴，没有再说话。

莜莜收拾东西出来刚好看见，叉腰低声咒骂：“什么脾气，大人，你看看！”

“好了。好了。他应该也有苦衷。”禾泽女拍拍莜莜肩膀。

这边，禾泽女拉着鹤岚，还有准备好的灰色的睡裤套装带它去了浴室。

这是一套她只穿过一次的短袖短裤，给它穿就显得是七分裤，也好，能穿就行。最重要的是知道了它喜欢男士风格的。

之前一度在山里过，禾泽女知道漂泊的不好过。更何况，当她如今的能力更上一层楼，怎么看不破鹤岚神智尚未齐全，它的脆弱不仅来自它长久没有补充信仰，未曾修炼，还有和它的法器长时间分离的缘故，自然更加照顾。

说到底，还是必须找到它的法器，如果要找，又需要很多的资源。

学院，或许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贴心地把所有洗澡装备准备好，还帮它打开了水，禾泽女才放心离去，关上门。

站在门口，她已经吩咐莜莜：“明天，我们得去找学院的人。”

宁宁抱着西瓜，本来想像平时一样来个大扫光，此时，却有些没胃口。

“如如他，今天真的很奇怪啊。”

禾泽女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何尝不是如此想。

黑暗。

潮水涌动。

无尽的洪水，人墙，孩子抱住摇摇欲坠的树枝哭得撕心裂肺。

干涸的河床，开裂的土地，报废的卡车，无数的沙袋堆叠在一起，墙壁上残留的水线，疾病，贫穷，失望。

还有，贪婪。

一个短发的少年穿着迷彩色的套装，还有橘色的救生衣，你仔细看，他其实只有一只手，另一只唯有上臂而已。

他的嘴唇已经开裂了，汗水就没有停下过，但是他还在不停地用这样的身躯搬运着，和其他同样打扮的人一样，中途，他撒个尿的当口，竟然看见有人在不远处三个成年男人鬼鬼祟祟挖地，他立刻着急上火。

“老乡，你们要是不先走，就快点来巡防。”

几人面面相觑，紧张一闪而过。

“怎么办，有人看见了！”

“灭了那个废物的口，叫他永远闭嘴，反正这里的人也都活不成了。”

“可我们的目的本来只是要拿……”

“呸我叫你解决他不然我就解决你！”

“对，这东西在我们手里的消息不能泄露。去吧小子。”

“那只有……对不起了。”

三个人手持铁锹，朝少年越走越近。

“你们要干什么！唔……啊……救命……呜……”

蹭的一下，易如常惊坐而起。

全身的汗水粘腻在他身上，好似再一次沉入了水底。

“宁宁！你是不是又放了东西在坛——哦。”

真是昏了头了，他这才想起来了，宁宁昨天晚上不是已经住在禾泽女家里了嘛，怎么可能在坛子里放东西。

至于莫礼，多半要被他二叔关几天才安分。

刚才的梦，是真的“梦”吧。

真的很久没有做了，久到他成功地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再次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别人的回忆呢。

那是真的太久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