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这种东西很神奇。

哪怕是国画中，不是也常说“留白”，就是留了无限的幻想嘛。

可是啊空白有时候也是未知的恐惧啊。

正如易如常张开眼的时候所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片空白。

“嘶。”

他龇着牙，揉了揉鸡窝头。

怎么这么痛，全身上下都痛，算了不管了，这里是哪里？

他举目望去，此时，纯白的一片，简直和进了电影片场，不是，是进入了梦幻世界一般。

关键是，这个场景还有点儿眼熟。具体怎样，他也记不得了，只是觉得好像有种放松地感觉，像是，像是回到了家。

家？

哎呀，真的是好久没有回家了，今年我还没回过家呢，真是和辛勤劳作的小蜜蜂。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无论如何，刚才不还是打得眼睛都看不清了，现在能看清，就得赶紧找出去的路。

左右看看，他扭头就去看身后有没有出路。

不想一下就撞上了一堵墙。

我去。

他揉了揉脑袋抬起头：“嘿，你哪个哟不声不响站在我背后做啥子？”

“是你先撞了我，为何不说句抱歉。”

一道柔和懒散的声音由他的头上飘来。

暂停了动作，易如常正打算转头呢，忽然顿住了，接着他疑惑地歪头。

不对啊，

摸摸下巴，他思索了一下这个声音的来源，感觉非常的熟悉不说，主要是这个场景，这，简直就是自己已经经历过的。

几乎他就可以确定这个声音属于谁，可其实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声音好似只能在特定的情况下想起来。

不是在这个场景里，自己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

本能地转过身去，他抬头便看见了那个漂浮的少年。

而且很是眼熟的，他的腰间依旧那条紫色的“围裙”，毕竟全身上下也没有别的衣服穿着了。

“哟，还穿着这条围裙呢，上回不是落地上了吗？”

易如常的语调很是轻松。

作为打招呼的话语，这是朋友的级别了。甚至，他的语调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松。

上一次易如常就发现了，只有面对这个少年的时候，他才会这样本能地放轻松，从语调道肢体。这次也丝毫不例外。

“哟，人神。”

如是，他呼唤这个少年的名字。

少年依旧是那般暮色的眼，年轻的容貌，没有丝毫的改变。

人神的眼神似有一些笑意，算是回应了他的问好。

既然没认错，易如常接着问：“我说，上回我记得好像入道了吧，这回又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这人神伸出水葱一般的食指，指了指他的身后。

什么啊。

易如常疑惑着回头看去，那个啊字都还含在嘴里，就顿住呼吸，主要是因为看见的景色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了。

人的身体，居然能碎成这么多片？

从碎裂的外形勉强能看出是个男人碎裂开的，再往下看的时候，他便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这个人他很熟悉，因为，正是自己。

“喂，我还能碎得这么彻底呢？”他苦笑感叹。

“你的灵魂还在，不算碎得彻底。”人神算是安慰他。

店主人很是感恩地回头道谢：“哦，也是，谢谢你安慰我个屁啦！这算是什么说法，我碎得那么彻底，想拼都拼不回去了。”

半途他就开始崩坏。他拇指食指捏了一个小小的缝隙，表明自己的不满。

不过再吐槽晚了，现下，店主人心中确实

有种“凉凉”的感觉。

不会吧，上回说我直接吓死了，我算是理解，这一会自爆成这样，我易如常算是真的没有回去的可能了。

那画面还不止于此，往下看去，因为他的崩碎所导致的修士们的力量跟不上，在场的一半修士直接倒下了，包围圈层层被打碎，刑天能量暴涨，下一秒就直接要吞掉学院的气势。

看来，败局已定。

和莽浮所看见的惨状，竟然有些相似。

毫无疑问莽浮就是东海的未来。地球，真的就要这样沦为刑天的游乐场了吗？还不如去流浪了得了！

上上下下看了个便，一点儿名为“希望”的东西都没看见，易如常揉了揉眼睛，也不去费那个劲了。

叹了一声，他道：“是啊，这不就是所谓的‘遗迹’了蔑，你说再过多少年，以后人们来进行科学考察，好容易挖到了我的碎片，能不能耐心地把我拼回去这都说不准了。”

“好消化。”

对于他的幻想，人神少年只是淡淡地回了他三个字。

什么好消化？

哦，对了，再往下是海洋啊。

易如常立刻消化了这三个字的意思：不是，就是给鱼吃的时候就是一呼一吸的事儿，连塞牙都不会了呗。

他长叹了一口气，抱着单腿坐在地上撑着下巴，有些无奈。

“哎。我的深海恐惧还没好呢。”喃喃。

等他差不多了冷静下了，人神才第一次有些正经地看着他，道：“你做的很不错。”

突如其来地夸赞让易如常摸不着头脑，他也不着急问，显然他还有后文。而后文，没有让他失望。

人神展开它的话：“上一次的入道，你不过才是个少年，而今你走到这个程度，居然不是个修炼了百余年的老树皮，也是令人惊讶的。”

易如常插嘴：“你叫他们老树皮，礼貌吗？”

人神摇头，很是淡定：“上次我便说过，我是你的意识的反应。”

诶，这个甩锅漂亮！

易如常比了个大拇指给人神，人神点头欣然接受。

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一般地舒适，易如常换了个躺的姿势，问出所想：“为何我再次看见你必须是老人？不应该怎么这辈子就只见一次，就入道那一次吗？”

人神问道：“那我问你，你是否知道修士修炼的顶点在何处？”

想了想，易如常扯着脸皮：“不老不死？”

人神却摇头。

“不，是合道。”

“方便面？”

“是合道。”

用同样的语气，人神再说了一遍，如果不是真的人神，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按了重播按钮。

“不是，合道？又是什么。”

易如常因为兴趣起来了，有些兴奋地坐了起来。

“交付信仰。”

人神如是说到。

之后，它依旧是那样平静地解释道

“所谓‘入为天，合为信’。即是说，入道：乃是形成原则。形成天道。

所谓合道，便是在一定程度上修改天道。听起来似乎只有细微不同，其中门道，你想想便知。

所以我夸赞你，修炼得不错。”

易如常本能地揉揉鼻子算是对自己的骄傲表达，但是脑子里也在玩味人神的话。

人神又继续道：“信仰带来的能量从古至今都是恒定的，无论入道还是合道。如果说入道能将无限能量释放，而合道，则是将念想交付给信仰，完全的信任，可以让信仰去代替你释放能量。”

这个好处，显而易见。

“是。”

易如常忍不住点头。

他的插话并没有让人神有丝毫的恼怒，那个好脾气的人神明白，这是店主人一点点在理解的表达。

是啊，人类是会犯错误的，哪怕是入道了的修士，他们所收集的信仰都不是随时随地符合他们当下能量运用的需要。

好比说刚才他需要的是战斗能量，可太多的逃避和自保，让他战斗能量明显不足，但是一旦“交付信仰”，完全可以让能量为他所用，被他所“修改”，修改成他需要的模样。

被修改过的信仰从根本上来说，还是那个人的想法，只是表现形式有一点点的不同，但是在合道者的手中，立刻就可以归于同一，将力量的集中化达到顶峰，发出不可思议的实力。

这是真正的看透了现象，达到本质的能力。

“合道，有意思。”

对于这个新知识，易如常赞不绝口。

人神终于点头：“这个答案就对了。”

它等待的就是易如常的理解。

“一切的现象其实都是虚幻，好比说这条紫色的围巾，其实它也是不存在了。”人神感叹。

“不要说出来好吗？刚才我总觉得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易如常阻止它继续。

“诶，上次我不就说了身体只是一个皮囊。”

两个人一来一回，速度越来越快。

店主人摆手：“好了好了快收齐您的皮囊吧大爷！

诶不对啊。”

易如常忽然站起来，一把要去抓住那个人神：“你别一副要走了的样子，我问你，你怎么不去打，你不是最强的吗？你怎么不去打刑天？”

人神默默后退了一些，摇头。

“你怕？”

人神第一次有一些笑意，是有些无奈的笑意。

哟，还会笑？

他如是想着，不想人神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淡淡道：“遗憾，我只是人神罢了。我不是天道，我乃是欲望的集合体。

修改的任务还在你的身上，所以你才是从古至今寥寥无几的合道圣人呢。

我来，只是保证你的精神不会消失，现在你一切完好，我也放心你重回战场了。”

说完，人神一副深藏功与名，扶手要离去的架势。

“你给我站住！”

易如常大喊一声。

他简直可以说是愤怒地指着自己：“你好好看，我都碎成那个鸟样子了！”

谁说，是让你的肉体回去呢？

人神转头，眼神玩味。

易如常神色有些严肃：“喂人神，说真的，你吧了这么多 ，没一句告诉我具体如何实现我的念想。”

“你的？

那你的念想现在是什么？”

人神的问题总是不容易回答，易如常再次挠头。

想了半天，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是主宰他们的念想。”

“如何主宰？”

没想到一句范围，人神将问题轻飘飘重新打回到了他的头上来。

不仅如此，人神慢慢靠近他，鼻尖几乎就撞上了易如常的笔尖上，只听人神似乎叹息地问道：“你，真的是要主宰他们的想法吗？”

易如常沉默了。

他沉思着，眼珠子往下转，睫毛也微微动了动。

终于，他喃喃道：“我，只是想要化为他们的想法罢了。”

此话一出，人神终于点头。

接着它伸出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

“很好，那就去做吧。”

话音刚落，它的手指点在了易如常的身上。

下一秒，白色的世界便完全的碎裂了，随之破碎的，还有易如常的整个精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