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那不是泪,是眼睛的哈喇子
很多事情开始就是一个错。
大多数时候错不在己。
谁要环境施加的一切变化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难以察觉。其中的瞬息万变,就像是成功施暴的忍者,“杀”人无形。
如果存在无数的平行宇宙就好了,所有的遗憾,就不会再是捶胸顿足的遗憾。
不会是在多年后的某个时间偶然想起,仍然会把自己如虾米一样捂紧被子里,揪着心叫自己别没出息,不准哭的那种遗憾。
毫无预兆地,塔炸开了。
巨大的木塔瞬间成为了天然火箭,直接窜上天。
同时全身的卯榫结构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断裂散开,以烟花为背景,壮烈而唯美。
红光炸裂。
巨大的法力波动自红光的中央部分炸开,朝四面八方荡开去。
这一激荡,甚至让数十里之外的城镇地面一震。
天空中是红色的光,不就是学院石的颜色。
易如常皱眉。
看来,那个甚虚老僧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
这群熊孩子不仅仅是看错信号提前点燃了炮仗,其实他们根本就是找了一个不错的时间点。
他明白,一切就要被甚虚方丈亲手画上一个句号。
收尾的连锁反应接踵而至,刚才一直维持住的相对稳定的法力,在某一刻的膨胀之后忽然就陨落了。
反而是学院石的力量,冷不丁地超越了阈值,荡开的力量立刻变成了令人头昏脑涨的刺痛。
店主人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
却见在场的许多人都无法接受这种波段的力量,捂着脑袋低下头。
他立刻一脚踹在莫礼的屁股上。嗓子发紧:“嘿,醒醒。”
小礼子稍微蠕动一下。
此刻从天际中传来一声钟声。
“当!”
那是最后的钟声从天际降落,是老僧无声的呐喊。
莫礼终于揉揉眼睛,不满道:“二叔你的闹钟响啦。”
他望着天空中绽开的烟花,还没反应过来呢,易如常立刻按在他的肩膀,急促道:“还二大爷呢!赶紧打开结界,快!”
几乎是自动的,墨石一旦感应到了易如常输送到他体内的力量,立刻就展开了巨大的阵法,囊括了所有僧人所在的范围。
空中的爆炸伴随着无数的烟花炸开,众人在结界中终于散去了那种不适感。
在爆炸中,易如常也感觉到刚才那种抑制不住的波动的力量瞬间消失。
红色,终于完全隐去。
终于停止了吗?
糟老头,所以你也……
“糟了,还有宁宁!”
易如常忽然想起来。
此时他可没有空再去缅怀刚才佛门失去的东西,自家两元店可别失去了啥才好。
莫礼知道先生的意思,默契地点头,道:“先生,交给我!”
“咔嚓。”
小彩朝店主人摇了摇手里几乎没动的笋,虽然看上去精神不济,倒也是杀伤力十足的大型猛兽模样。
好了好了,看你这样就放心了。
“对啊,还有我们!”
“还有小僧们!”
一群修士抹了抹脸上的泥巴,一个个笑的和在泥塘里打过滚的土匪一样
连慧云也带着众小僧一下跳出来,朝着他眼睛扑闪扑闪的。
“喂哟吓我一跳。”
易如常回头就对着他屁股一脚踹上去:“回头再教训你到处燃放烟花爆竹!”
可虽然这样抱怨,但是他明白,有了这些人,他就不必再拘泥于地面。
易如常扶额。
也算是有了些笑意。
下一秒,在多数人的惊讶中,易如常硬生生把自己的手臂拧下来,控制地面所有泥土如同迸发的火山一般直接飞到空中。
你在哪里,宁宁?
被爆炸冲击,少女落在任何一个方向都有可能。
最不济,你千万别是断手断脚的,不然老子怎么跟那个混账老爹交代啊!就算暴力萝莉本人还不得咬死我?
泥土渐渐不够用了,易如常的力量也一直在极限的边缘徘徊。
宁宁,你究竟是在……
啊!找到了!
熟悉的少女身影在炸裂的木块中出现,满身是血的少女全身僵硬,她尚且保持着向前要抓住什么的姿势。
易如常一喜。
他顾不得别的,迅速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少女的手臂往胸前一紧。
“抓住你了,别怕。”
他搂住僵硬了少女,轻轻拍拍她的后背。
除了他脚下的那根慢慢降落的泥“柱”,其他的泥土如同潮水褪去一般落回了地面。
不知怎的,易如常觉得脚下湿湿冷冷的,低头一看,他惊了。
“宁,你的脚……”
“……”
少女双眼有些无神。
易如常咬牙,在无数飞溅的残骸中望着天空。
还是便宜那个泥人了。
砰砰砰。
烟花还在继续升上天空。
宁宁的神智回来的还是很慢,她明白,自己不舍得这么快降落到地面,第一次,她希望自己伸手就能摸到烟花。
还有太多的不明白,还有太多的不舍得,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一切人都远离的太仓促了。
少女的心似乎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让她疼得发麻,连脚踝的断裂都不曾让觉得如此之痛。
“如如,我的脸,湿了。”少女如此轻巧道。
她满是伤痕的手,轻轻按在了自己的眼角。
易如常半截手臂轻轻抵在她的眼睛上。
“别担心,是你的眼睛馋了流的哈喇子。”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理由,店主人说道。
宁宁听了,果然是嘴巴往上扯,那是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骗人,人家才不饿,我刚才在厨房吃了好多的烤红薯呢……”
她还想说什么,立刻被店主人故意打断。
“对对对,一看你就是不常饿的人,回头咱们回家饿你个十顿八顿,再让你看我吃烤猪蹄儿,你就知道眼睛里的哈喇子甜的还是咸的了!”
他想让她快点转移注意力,故意跟她斗嘴,像是平时一般。
“喂,好歹让我也尝个二三十只的啊。”
似乎真的奏效了,一听见说不让自己吃,少女终于放声地哭起来。
“好了,这下嘴里也流哈喇子了。”
易如常摇头,语气无奈。
“你好笨啊,笨蛋秃驴,其实根本不需要那么复杂的,你要是说,如果有我这样的孩子会很开心,那宁宁也会
很开心啊。笨蛋师父。”
不知宁宁是在和谁说,或是自言自语。
易如常沉默着。
少女比任何时候哭的都要难看。
鼻涕混合着满脸的血液和泪水,把她原本就已经不能看的脸再次洗刷得沟壑纵横。
“是笨蛋宁宁。”
终于落地时,莫礼朝他们挥挥手,咧嘴笑道:“宁啊,你知道吗?甚虚方丈和心虚方丈如果听见了,都会很开心的。”
“我当然知道,我最可爱啦,哇……”
少女哭得更大声了。
“好好好你最可爱了不要鼻涕都擦在我身上了啦,这件白色的超级不好洗,小礼子会骂死老子的小礼子你给我把她扯开!”
“你干嘛这么娘啊就是鼻涕而已啊而且又不是你洗给你画一个小彩上去显得你比较猛啦……”
“易先生您看宁宁都这么说了!”
“你不说话会死啦……”
“人家好歹是女孩子在啜泣诶,卤蛋头你你快点唱歌给老娘啦。”
“你知道啜泣两个字怎么写吗?啊好好行了行你别咬我手啊,招你惹你了!那……给你唱一个谦大爷版本的学猫叫如何?”
“先生您还会唱歌呢?”
三人一人一句,斗嘴得不亦乐乎,似乎,已经忘记了此刻身处何处。
烟花一朵又一朵,掩映少女的脸,五光十色。
在易如常跑调到爪哇国的歌声中,昏迷的人们,渐渐找回神志。
爆炸声停止的瞬间,烟雾弥漫,淡淡的渗透结界的火药的气味传来,令人神清气爽。
渺然寺比任何的时候都要更加的安静。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慢慢的,僧人们都开始念起了心经。比任何的时候都要虔诚。
人的愿望,在天地之间回荡。
多年后谁又会将今日视为神迹?又真的重要吗?
此时谁都不会在意他们的信仰是否长的是同一张脸。
从来也不是同一张脸。
没有完成的成道节法事,在醒着的僧人们悄声的念经声,和易如常的歌声中,继续进行。
“南方,南方,
南方以南还是南方。
南方,南方,
归人在何方?”
……
“甚虚,其实你比心虚更加的离经叛道,你的心在佛门更像是异类,不如你还是离去吧。”
面前的老僧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叹了一口气,缓缓关上了巨大的红门。
少年甚虚站在雨里,他阴郁着脸。
见此情形,关门的速度莫名更快了。
却不想,少年冷不防一只脚突然就插进来。抵住了门。
门里的人心中一紧:“你,你要做什么。”
少年冷哼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如幽魂一般飘在那僧人耳边:“没什么,好歹你们的佛门大开,不也是为了拯救像我这样无可救药的人类吗?”
半晌,大门终于开了。
“算了,你进来吧,在寺里跟着师兄修行,而且你不能随意下山。若是做了什么事情,绝不能说是我渺然寺的僧人。”
“哼。”
这就是少年的回答。
只是,这个只想着混过一生的少年却万万没想到,他遇上了一名臭石头一样认真的师兄。
从此一生都被改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