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慧丙慧云两人一道,缩手缩脚地拎着两壶热水,正往禅房走去。
二人的背后还背着一捆高高的柴火,比他们本人的身高还要高出一半儿去。走到倒是十分稳健可见平时没少干活。
不料刚走到了大门口,居然见门口的地上躺着一个脸白白的僧人。
手都是通红的。
慧云一眼就看出是谁,登时就惊呆了,忙道:“慧面,是慧面哥吗?你怎么在这里?别在这儿睡啊,哎呀!”
慧云心里一紧,赶紧放下手里的水壶去摇晃他。
然而慧面连身体上都冷冰冰的。
小心翼翼的探了探他的鼻息,幸而就鼻子里还在出气儿了。
太好了,活着就行。
“赶紧的敲门啊,小丙。”
扭头,他才看见慧丙小僧都被慧面昏倒在地的样子吓傻了,哪儿还有工夫叫门呢。
得知慧面还有气儿的时候,小丙还赶紧在那里念了半天的阿弥陀佛谢天谢地。
“哎呀,真没用。”慧云撇嘴。
还是他的急性子,站起来就啪啪啪拍门。朝有些吵杂的房内喊道。
“快来人,外面有人昏倒了。”
五分钟之前。
师叔祖亲自上塔了,在敲响了大钟之后,她从塔上下来时,下方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的没什么事情干的僧人了。
领头的,是位看上去佝偻着背的说话之前要额半天的老僧人。带的也都是看上去没什么战斗力的小僧人。胆子小的都吓哭了。虾兵蟹将,完全可以概括。
一来,是大家都找不到方丈在什么地方,没了主心骨;二来,也不知道这个乱七八糟没个章法的钟声代表的是什么,只有老老实实跟到这里来。
不想,宁宁师叔祖居然说,根据可靠现报得知,渺然寺里肯定有鬼,叫所有的僧人必须齐聚一堂。
他们这才全部聚集在这个最大的禅房里。
按照师叔祖吩咐,唯有武僧可以有资格出门,剩下的就全都被强行塞到屋子里。
其他的根本不愿意跟着他们一起的,也大可以自由活动,反正被鬼抓走了她是不负责任的,说的时候,别提有多自信。
里面的人终于听见了,拿去了沉重门栓打开门来。
随着热浪和音浪的同时袭来,里面热闹非凡。
“啤酒饮料矿泉水,瓜子花生八宝粥。腿让一让,腿让一让啦!”
宁宁穿着短袖,推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置物架装作小推车,在中央来来回回,因为没有轮子,小推车脚底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嘎吱嘎吱。
小推车上,居然真的是瓶中不多数量却不少的小零食。
除了床上的三四位病人之外,这里可一点儿比避难的意思都没有,该谈天说地的,念经的睡觉的都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干,几分钟之前的那种迷茫一扫而空,完全是成道节的气氛了。
师叔祖还挺有人望的啊!慧云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欣慰。
等众人合力把冻僵了的慧面抬进去,慧云他们也赶紧脱了外套,喝了一口水。
这是,耳边听得一声叹息。
原来是炕上难得一脸忧愁的了然师叔。
“哎呀,师叔你可算回来啦!”慧云总觉得好久见师叔了,他没穿僧袍都没认出来,忙开心地朝他打招呼。
“嗯……”
可了然也只是抬起眼皮子,算是答应了。
他微胖的脸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老娘,再次长叹一口气。
对旁边没完没了地“叫卖”的宁宁道:“我说师叔,您有啤酒吗?”
“没有。”
“那有八宝粥吗?”
“没有。”
“那你喊个什么劲儿?!”
得了,没几句话,了然师叔又要开始习惯性的怼人了。
慧云摇头,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毕竟呢,了然师叔怼上的可是师叔祖哟。
“人家就觉得是这个气氛嘛,而且我很早之前就想这样喊试试看了不可以吗?”说到一半,宁宁眉头一皱,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忽然转头,插着腰居高临下对炕上的胖子道:“诶不对啊这位光头,你刚才是不是在质问本师叔?而且你们光头的不是都不吃这些东西的吗?!”
“不是不是,师叔您误会了!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光头都不吃的,两种完全不同的意思能不能别混为一谈啊。”
了然赶紧苦笑着挣扎,在挣扎之间,还本能得不忘记要解释一番。
其实他平时都是给人上课敲人家的脑壳的。今天冷不丁被一个孩子喊,不知道为啥还觉得挺受用的。
哎呀不对不对,不是受用,哎呀这样讲太奇怪了。
了然摇摇他的胖脸,心中是激烈的自我对话。
宁宁才不管他,哼一声,脆生生的说道:“少废话,我一定会让大家都安全的,你就不能和他们一样吃着喝着……算了你也别吃了你都胖成这样了。”
本来打算让了然安分吃东西,看他的样子,她非常夸张地摇头离去了。
“我去,胖子没人权啊!”
了然望着宁宁的背影很想哭。
何况他可不是带着老娘过来跟他们一起玩儿的。
一想到这病啊……他再次无奈的摇头。
低头,了然独自碎碎念道:“老娘还病着呢,谁也治不好,可按照师叔祖的说法,现在外面又危险得很谁没法救他们,唯有自救。
按照师叔祖分配。将剩下来得不到百十来号人,都分成了许多的组,有的负责巡逻,
另外有一部分的年轻力壮的僧人被师叔派下去寻找村子里所有的病人,并且要求他们把病人交给渺然寺。
可这,有什么用呢,连我老娘的病都治不好,聚集那么多不是更没有用?
而且这集齐一大堆的病人做什么,召唤神龙吗?”
从老娘病者,到召唤神龙,殊不知旁边的慧云听了十成十,却找不出一个空挡来反驳。
其实慧云也满肚子都是疑问。
可若要去问,师叔祖要不然是顾左右而言他,要不然说两句话就能把节奏带的跑偏到西伯利亚去,要跟清楚根本不可能,现在还不如去找易如常先生知道的清楚。
摇摇头,他无奈地回头看了慧凡一眼,只见哥哥有些失落,
再看看面前。
寺院里的大家,正开开心心聚集在一起,把方丈说好要拿来过成道节的时候聚会用的吃食,全都被师叔祖从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翻出来了。
这,这可是方丈好容易存下来的精品啊。
叹了一口气,慧云就着茶水吃了一口风干豆腐干。
一旁的哥哥,也叹了一口气。
当然,哥哥不是因为心疼,只是因为当他发现连自己都不知道方丈存了这么多吃食,而宁宁居然能随意翻出来时,他有些失落罢了。
当然,现在还在失落中。
咽下了一口有些噎人的豆腐干,慧云小声问道:“哥,你相信咱们寺庙里有鬼吗?”
“我说云啊,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就别费口水了。”哥哥挥挥手叫他走开。
“可你挺失落的,我想着能
不能让你分分神。”慧云委屈。
闻言,慧凡抬头白了他眼一眼。
“谁失落了?我现在憋着尿呢!
师叔祖不让咱们去厕所,只有在痰盂里解决,可师叔祖可是女的……”
慧凡越说声音越小,显然很是苦恼。
大约是因为说话都能感觉是在消耗自己憋尿的精力。
哦,原来你老人家是在憋尿啊。那我是不是还要给你一个没有尿床的小红花呢!!
慧云的脸抽抽。小拳头悄然握紧。
“可是刚才我们还出去了呢。”一边的小慧丙不解,伸出他的小圆脑袋插嘴。
“你们是抽签出去的巡逻兵啊!”正愁没出撒气呢,慧云转头就是一个菠萝敲上去。
“干嘛这么凶啦,那人家也不想出去的好不好,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很吓人,而且雾很大啊。”一边捂着头,一边嗑着瓜子的慧丙都要哭了。
看着慧丙的脑袋凸起来,慧云有些不忍心。
还是伸手替慧丙揉揉脑袋,小小的孩子长叹一口气。毕竟在这样的年纪,他就能感受到全世界包括哥哥都是如此的不靠谱了。
也是好事。
毕竟这一屋子的僧人,除了被她吩咐的给炕烧火的,烧水的,聚集所有愿意来到这里的僧人的,这里都是一些老弱病残,更多的都是孩子。
就是这烧炕组的人好像太多了,别说是炕了,就连整个屋子里点的暖暖的,连炕上的病人都开始热的发汗。
好似供了暖一般。所有人脱了外套。
很快副作用就来了。
有人擦着汗进来报告:“师叔祖啊,柴火不够了。”
宁宁把她的零食小推车拍的是乓乓作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那你去把厨房旁边那个屋子里大柴火拿来点了啊!”
此时的慧凡赶紧伸手,自告奋勇道:“我去我去!”
“你看,这不就解决了。”宁宁自信而无奈地摊手。
碎碎念了句“就没有一刻得闲!”。
摇摇头,她拍拍那个无辜的孩子,是一脸的痛心带地说道:“你说,这什么事儿都要我来负责,在小事上斤斤计较日理万机很累的好不好。你知道孔明和诸葛亮这两个是怎么死的吗?
这样我还算是你们老大吗!”
“不算,老大!”孩子想都没想就回答。
宁宁差点就又动手了。
不过也是她老人家脾气好,带着“和蔼”的微笑,她再次引导:“到底算还是不算啊?”
不等那个很是疑惑和恐惧的孩子回答,慧凡接过话头。道:“额,您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就算那两个人是同一个人,也是您老人家说的对……”
带着虚弱的笑,慧凡拿出平时对付方丈的劲儿。
说完,他就捂着肚子,迅速冲出门去。也不给宁宁反悔的机会。
大门一开一关之间,让了些冷风吹进来。
屋子里暖暖的气息暂时打乱了。
此时,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老僧人打了个呵欠,睁开眼。
他耳朵动了动,迷迷糊糊抬头。
望着一屋子的安静祥和,他微笑道:“你知道吗?当年的老方丈,也曾如此急迫地敲响那大钟。
当,当,当。”
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他只是这样呵呵笑着,模仿大钟的声音。
然而声音从他嘶哑的嗓音喉咙出来,却好似窗外的风一般刮得人心发紧。
说完,回头看了看炕上。
被子动了动,悄然钻出两张没露面许久的,已经红彤彤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