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
莫礼见易如常好像注意到什么，他也顺着易如常的眼神，回过头看去。
只见，前面的路依旧那么宽阔，人也少。只有一个老年人放风筝。
老年人有时候往回扯一把风筝线，有时候在频繁收放线，顺风逆风，尽在掌握。
一看就知道，老爷子是专业放风筝一辈子的了。
再有就是远一些的年轻妈妈，她低头玩儿着手机，旁边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在放风筝。
可孩子好像半天找不到法门，总是放不起来。
的确，这里是放风筝的好地方。细细看来，一切正常，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啊。
倒是他俩上了堤坝之后一路走过来，后面似乎跟了什么人，那种眼神的压力让他作为一个普通人都有些不舒服。
莫礼警戒着，放低声音问易如常究竟怎么了。
他知道，如果真的是什么修士要打架，他只有拖后腿的份儿，所以想尽量地走远一些，不要让易如常被牵绊住。
易如常笑了笑，并没有明说。他只是在顺着老年人的风筝往上看的时候，笑得很开心，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抹了一把口水，他指着旁边恰好出现的缓坡，对莫礼轻声道：“先别紧张，也别回头看。我们就从这边下去，走那边的大路离开。
你知道的，人生除了一往无前，该弯的时候还是需要弯一下。”
确实，逃命有时候比填肚子更重要。
莫礼无限同意，忙点头道：“好的吧，但就弯这么一会儿……”
易如常点头：“就弯这么一会儿。”
二人对视，挤眉弄眼地咳嗽了一波。
易如常当即仰头高声大喊：“哎呀呀，我晕车啊，真是好生难受呀，好想吐哇，快扶着我啊！”
这一波的假装，十分不走心。
莫礼学着易如常，十分默契地接过了易如常的胳膊，一边大声安慰：“哎，都跟你说了，不要喝酒不要喝酒，你看看你，这下走路都走不稳，就让我来搀扶着你吧。”
“隔壁桌的小哥哥带的木乃伊玩偶怎么可能会动呢？”
“王也小哥哥哪怕黑眼圈的到嘴边了我都爱。”
“你的名字是？”
“……”
“你倒是快点儿啊。短腿吗？”
“……”
两人默契地一唱一和，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不慌不忙地拐了个弯，从前面一个长楼梯一步一步走下去，离开了河堤。
下了坡了，两人才终于停止了费力呼喊。
莫礼始终还是没有忍住，稍微往回过头看了看，幸好没有任何人跟过来。
一切平静。
“易先生，这样就可以了吗。”
哪怕如此平静，莫礼依旧不放心。
此时，易如常也站定了。
他也回过头往堤坝上看了看，只不过，他眼神是顺着某一道风筝线一直往天上看过去的。
指着天上某处，他问莫礼：“小礼子，你看得见那东西吗？”
莫礼眯着眼，拿手稍稍遮着眼睛，再试着抬头看上去。半晌，摇摇头，实在没别的了，就风筝啊。
良久，他吐了一句：“风筝？”
风筝？
易如常忍不住笑意。
其实，人通常都觉得，自己应当看见“理所应当”的东西，就好比树上三个小小的空洞，你会错认为人的脸，又好比一个人走夜路，风吹过耳边，你就是觉得有人在耳边说话。
有时候人的脑子骗自己，是为了保护自己。
有时候，错了才是对的，对的偏偏是错的。
所以当你看不明白的时候，你真的可以问自己一句，我看清楚了吗？我是用心在看吗？
易如常并没有多解释，只又问了莫礼一遍：“你再仔细看，看得清是什么吗？”
莫礼忙认真地揉了揉眼睛抬起了头来，此时他心中是有些激动的，因为易如常的追问，他开始期待，天上难道有隐身的宇宙飞船吗？Tardis吗，终端吗！
我们的城市终于要有天人来了吗？！
可看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开始有些失望，却还是不愿意放弃。只有咬牙描述了一下勉强看得清的轮廓：“看不清，好像是大鹏还是大龙风筝。”
其实莫礼已经非常不错了，他能发现不少影子在他眼角抓不住的位置浮动，那种变化看上去好像风筝。
但是细看的时候，又觉得有点儿不对。比如那影子似乎能连成一片，形状随时有所变化。
但放风筝的人没有这么多，河堤对面的人不可能都放的是这么高的风筝啊。
莫礼张着嘴，愣了一会儿，觉得眼睛越发昏花。想也想不明白。
易如常及时一把按住了他眼睛，笑道：“你当然看不见，那是一只三青鸟，附在绳子上。
出处嘛，我看不清，但是绝对不是家养的。
你瞧老爷子手扯动风筝线，就是在控制三青鸟飞的方向，动作。”
三青鸟？莫礼脑子里一闪，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激动：“你是说《山海经》里的三青鸟？！那个，叫什么，对了，是‘西王母’的神话！”
如长者般捋了一把胡子，易如常点点头：“没错，我的笨跟班儿。”
“可，那是神话里的东西，怎么可能……”
莫礼搔搔头，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哈哈哈哈，莜莜也是《山海经》里的神使，你不也亲眼看见了？这足以证明神话和你的距离或许只隔着一个背包那么近，莫要妄言。”
天下修炼方法众多，要让神话中的东西现身，有的是方法。
只不过……
他摸摸下巴，摇头：“不过这位老人家的‘三青鸟’并非真鸟，也不知道哪儿得来的，成本不小啊……诶，给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跟这个小屁孩儿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搞得好像自己好为人师一样。
绕了一圈儿胡须，易如常碎碎念：来到这里，遇见这个老头儿，不正是你让我看见的场景吗？可我还是不明白你需要我做什么。
莫礼模模糊糊听不全。也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你”是谁。
听易如常一通解释，莫礼不甘心，忙再揉揉眼睛，再看的时候，真的把周围一点儿黑影都连成了一片。
这么一看，这个鸟实在太大了，如果高度没有把握错，这个大小至少抵得上一架大型客机！
我的天，拿风筝线溜飞机，大爷是能人啊。
莫礼忍不住替老人家鼓掌。
他一把抓住了傻兮兮鼓掌的少年：“诶，你不是觉得有意思吗？这样，咱们先藏在边儿上，看看情况。”
啊，又要去看？
见对方抹了一把口水，莫礼鼓掌的手悬着一半：“我怎么觉得是你比较在意他吧。”
“诶，大家都是修士，请不要在意这些小细节。”
挥挥手，易如常开始左右找藏身之所。
找了一圈儿，河堤边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就是灌木。
只不过，跳上去直接扒着看，太累，易如常左右看了一圈儿，停住了，示意莫礼，向不远处一个绿色的公共财物抬了抬下巴。
莫礼为难。
头发后，那张脸带的笑一点儿没有变。
莫礼叹气。
“算了算了，你赢了好不好。”
半分钟之后，两人一人踩着一个亮绿色的垃圾桶，趴着河堤边儿，从灌木缝隙中偷偷看过去。
莫礼泪眼朦胧：我怎么觉得我上了贼船啊。
正抹了一把眼泪呢，身边的易如常碰了碰他的肩膀，叫他别说话。
只见，有一名肩上架着鹰的男人，正在慢慢靠近那个放风筝的老人。